凌晨一点的潼市机场。
明晃晃的照灯在雾气朦胧的夜色里闪烁,清淡的寒雾像舞台上升腾的干冰,给停机坪徒增一丝清冷旖旎的色彩。
除了搭载东南亚游客的红眼航班一趟趟起飞,还有些许刚从潼市电影节出来的明星在此处搭机。
兮泑穿着一件浅灰色卫衣,戴着口罩,独自一人推着行李箱,低调的走向安检柜台。
贵宾通道不像普通通道那么拥挤,但也有六七个人在等。
兮泑低着头,夹在人群里,显得格外清瘦娇小。
她的帽檐原本不低,但是静止站立的时候,她还是不自在的向下扯了扯,挡住额头。
她的脸也就巴掌大,口罩就遮了个大半,再把帽檐拉下来,整张脸几乎都隐没在阴影里。
机场内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嘈杂,细碎慌乱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喊叫声回荡在偌大的机场里,被墙壁上的凹痕反射,灌入人的耳膜。
周围乘客提起兴趣朝声源处望着,兮泑也抬起眼睛看。
大约十来个站姐正端着专业大炮怼拍,除了站姐,还有一帮高举着手机和横幅的年轻粉丝。
粉丝们脚步匆匆,凌乱且激动的簇拥着走在中间的偶像,她们天然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椭圆,以横冲直撞摧枯拉朽的姿态向前扫荡,周围路人纷纷避让。
而大家至今也没看清被簇拥的明星是谁。
在凌晨还能引起如此大的声量,总归不是毫无姓名的圈内打工仔。
明星助理努力的撑住一条窄路,供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男人行走。
他们在粉丝的裹挟下磨磨蹭蹭,七扭八拐,排在了兮泑旁边的贵宾安检通道。
两边通道相隔很近,人数也差不多,那个人相当于站在了兮泑身边。
兮泑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直。
明亮的大厅投过来一缕光,炽白的光线躲过帽檐,落在兮泑的眼睛上,她也看清了那个人的样貌。
似乎是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明亮,她有些狼狈的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口罩严密,她的呼吸也浅,一路过来适应的很好。
但此刻,她却开始觉得闷,氧气稀薄,心口急促的跳动着,哪怕已经尽力的调整呼吸了,但还是感觉莫大的压迫感袭来,仿佛一张透明的罩笼,将她圈在原地。
粉丝用破音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哥哥!】
【晏淮啊啊啊啊啊!】
【哥哥电影节营业辛苦了,注意身体!】
......
粉丝的镜头下,晏淮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衬衫,那种深浓郁,浸透,仿佛镀了墨,丝毫不在灯光的照耀下变色,他随意将半边衣角塞在黑色长裤里,简单大方的细长皮带勾勒出窄紧精巧的腰线。
衬衫的材质柔软,贴服着皮肤,他的脊椎处有一道内凹的弧度,仿佛鸟瞰图中流畅起伏的丘陵,带着巧夺天工的优美。
“妆都花了你们也拍。”他把口罩扯下来,抵在下巴处,慵懒无奈的扫向粉丝,眉头稍微蹙起,语气平和不失温度。
粉丝当然依依不舍,嘴里答应的好,但镜头却始终对着他。
这种场景见怪不怪,晏淮索性不再管,他拉过箱子上的背包,翻找自己的证件,大概是有丢东落西的毛病,找了半天他也没找见身份证。
晏淮干脆将机票递到嘴边,用嘴唇一抿,然后双手并用,大刀阔斧的翻包。
薄红的唇用力一绷,血色渐退,唇珠些许发白。
机票是枫叶红的颜色,而他本就是冷白皮,将机票叼在嘴里,一红一白色彩对比明显,带着股极致的性感。
粉丝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兮泑受不了,抬起掌心堵住了耳朵。
她还记得上次见晏淮的场景。
晏淮叼着烟,背靠着镜面,光洁的镜子里,映出另一个他,两个身影背靠背紧贴,仿佛一幅动人的油画。
他的衣领散乱,领口褶皱低塌,懒懒散散的露出一小截冷白的皮肤,丝毫没有偶像包袱。
他刚刚从一个活动上下来,在休息室卸了妆,头发尖浸了水,尚且带着湿漉漉的潮意。
明灭的阳光拂过他的侧脸,波纹般的光弧给他的皮肤镀上一层细腻。
晏淮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了?”
对于年仅二十五岁,正值上升期的男明星来说,‘老婆’这个字眼好似开玩笑。
兮泑拘谨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眉眼乖顺安静,听他这句玩笑话,却还认真的“嗯”了一声。
晏淮见兮泑兴致寥寥,声音也冷淡下来:“开玩笑呢,你有什么要问的?”
虽然联姻只是两家公司的一次临时绑定,为了安抚董事会,给股东信心,共同拿下全国第一能源公司的项目,平均分账。
但结婚证是真的,晏淮觉得兮泑有权利知道些他的事,只要不涉及隐私。
兮泑抬起眼,眼睛像是浸在平静水面下的黑色鹅卵石。
“你有女朋友吗?”
她斯斯文文的望着他,音量不高,语气却是疏远又得体的乖。
晏淮皱了下眉,似乎对她把机会用在这个问题上有些失望。
但他还是轻呼一口气,随手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偶像不能谈恋爱。”
兮泑静默片刻,又问了一遍:“所以是没有?”
她不清楚晏淮还算不算偶像。
晏淮所在的团两年前就解散了,而他本人也早已投身影视剧的拍摄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她只是不想给晏淮带来麻烦。
晏淮喉结一滚,后背借着镜面的力弹起,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兮泑面前,似有似无的笑:“不是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