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凡回到酒店时,陆昀还舒服躺在床上刷综艺,看到她进门,连个眼神都吝啬给,懒洋洋翻了个身,继续跟着节目哈哈笑起来。
安凡安静走到床沿坐下,约莫过了一分钟,她开口:“小昀儿,我们明天回去吧。”
陈述句,没有商量的意思,其实她已经做了决定。
陆昀瞬间炸起:“什么意思!”她匍匐过床铺扭过安凡的肩膀,愤愤不平:“凌染一来你就要抛弃我了吗?重色轻友是没有好下场的宝贝!是凌染的意思还是——”
陆昀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敏锐察觉安凡状态不太对。
以往见完凌染,安凡或兴奋或愤懑,甭管情绪是正向还是负向,总归是高涨的。可现在她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颓丧,像是被什么抽空了般,从里到外透着软绵绵的劲儿。
陆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收起嬉皮笑脸,下床,扶着安凡的膝盖蹲到安凡面前,问:“怎么了宝贝?”
安凡解释:“玩得太累了,我想回去休息几天。”
“你和我说实话,”陆昀明显不信,她盯着安凡的眼睛,仔细地、不遗漏地留意安凡每一个表情:“凌染和你说什么了?”
“和她没关系,”安凡说:“回来路上接了个室友电话,说是过两天有个校内直聘,想好好准备一下……你也知道我最近在找工作……”
一番话说得七零八落,安凡为求可信,又拿出手机:“不信的话,你看通话记录。”
最近通话来自常欢,十分钟前,还热乎的。
那通电话讲的什么安凡已经忘了,貌似是常欢在抱怨某个考试招考条件太苛刻,她游魂似的接完整通电话,只时不时附和上一两声,最后获得常欢五星好评:爱你,每次和你吐槽完我都好多了。
安凡在那时,不由自主地、仿佛自嘲般扯了扯嘴角。
她想,原来她也是招人喜欢的。
不对,应该说,她其实是很受欢迎的。如果没有凌染的话。
可惜没有如果。
安凡想了一路,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只为了扮演这可有可无的替身,跪在地上摇尾乞怜地祈求凌染给她一点点爱吗?
太卑微了,安凡想。或许,她可以试着不那么在乎凌染的看法。
“既然是正事,那我就勉强放过你吧。”陆昀大度开口:“不过下次就没这种好事了,你要记得你放了我一次鸽子。”
“不,加上迟到差点失约,两次!”陆昀故意说出来强调凌染的过错。
安凡无奈点头:“行。”
*
送陆昀上飞机后,安凡也回到了海城。
熟悉的环境并没给她多少轻松的感觉,相反,安凡心情就如这阴沉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起雨。
拖着那个凌染不要的行李箱,安凡在机场拦了辆出租,上车后报了地址,没骨头似的倚在后座靠着车窗。
大概是旅游后遗症作祟,回到年年被评为最美城市的海城,窗外如画般的景致依旧提不起安凡的兴趣,她全身上下没一点儿劲,眼皮越来越沉,索性不再挣扎,闭眼睡觉。
车走走停停,最终停在时代水岸。
安凡一觉睡得浑身酸软,付完钱下车时脚一个踉跄,差点给司机表演一个即兴平底摔,好在行李箱反托了一下,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安凡拍着脸颊醒神,恍惚往门口走时突然想起当初他们一家四口重新回到这儿的场景。
那时她姐姐的情况已经危急,想得最多的便是过去在时代水岸度过的快乐时光,于是父母二话不说,直接从西山别墅区搬回了时代水岸,其实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小区楼体破落陈旧,设施老化,已经不太适合居住,但他们家还是住了许久。哪怕是姐姐过世的这几年,父母也还是住在这儿。
拿钥匙开了门,熟悉的家具陈设一如既往,玄关右侧的墙壁甚至还留着她以前量身高的尺标,最近一道在三年前,他们重新搬回来的那天。
钥匙搁在玄关的鞋柜上发出一声响,厨房相继传来响声,难道在家……?安凡下意识后退两步,近乡情怯,她还不太敢面对父母,她退到门边,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年年回来啦?”
安凡后退的步子停住,喊人:“张阿姨。”
“嗯,我正煲汤呢,以为是先生太太回来了,”张阿姨手局促地擦了擦围裙,问:“你饿不饿?要不要来一碗?”
“不了,我回房间。”安凡利落拖起行李箱,想起这是凌染的东西,又放下了。
不能把凌染的东西带进曾属于安清漪的领域,不然凌染肯定要为此高兴。而在这种事情上,凌染高兴她就不高兴。
将行李箱丢在角落,安凡回房先四处转了转,房间还是老样子,就连书架上的书都没挪过位置,只有那把搁在阳台旁的藤椅被窗户透过的光晒褪了色。
趁着开窗通风的间隙,安凡又去泡了个澡,脑袋不知为何越泡越昏沉,从浴室出来,安凡头重脚轻地直奔床,一躺下就再无知觉了。
半梦半醒间恍惚听见有人在说话。
“怎么还没醒啊?不然还是送医院吧?总这么烧着万一烧出毛病了怎么办?”
“喂了药了,再等等。”
“药都放多久了,药效还有没有都不知道,别等了,你赶紧去开车,我给年年穿衣服……”
安凡费劲睁开沉重的眼皮,昏黄的灯光下,父母挤坐在她的床头,正忧心忡忡盯着她。安凡手往后撑着要坐起来,安母夏萍立刻往她后腰垫了个枕头。
“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夏萍责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