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乎就这么安定下来,谭婆子近日老实了不少,也少说了些刻薄的话,傅鸣蘅每日清晨去上课,宗先生疲懒,每日要睡到天光大亮时才起,即便如此,他也每日卯中便会起床,用了早饭后便去那边书房看上一会儿书,或是默写几篇文章。
到了这里他才知道自己落下了多少,尤其是与傅华荣傅温枢二人相比,他所学与他们差了许多,且不经意间他听傅华荣炫耀知晓他已有了秀才的功名,虽然心里有点疑惑,却也要他更加清楚了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于是又更加努力了几分。
他如此自律,傅华荣也不甘其后,再加上一向沉浸与书本之中的傅温枢,三人之间倒是难得的有了和谐的一幕。
每上十日课宗先生就给他们休息一天,傅鸣蘅回了临流院也不放松,自己用功看书的同时,还不忘拉上池知秋,他在的时候池知秋便没了懒觉睡,他在看书,她就得在一旁练字,池知秋原本不耐,渐渐地倒也能静心坐得下来了,身边坐着一个美貌小少年,耳边响着清稚的读书声,窗前便是小院一景,倒也是肆意悠闲的很。
当然,若他不要时不时来指点一下就更好了。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天气愈来愈热,身上轻薄的衣衫也散不却融融热意,枝头鸣蝉早已嘶响云霄,日子悠闲地过着叫池知秋险些都快忘了这是书中的世界,然这一日傅鸣蘅回来时,却是阴沉着一张脸,原本白净的长衫上被倒了大半的墨水,墨汁浸透整件衣衫,连鞋面上也滴了几滴,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书页也满是浓黑的墨水,连带着一双手也是黑漆漆的。
“这是怎么了?”
池知秋傻了眼,难不成是跟人打架了?可衣服也是整整齐齐,脸上也没有伤口,难不成又是自己摔的,摔墨水桶里去了?
傅鸣蘅将书拍在书桌上,发出闷响,一身脏污,他直接便踞坐在了地板上。
“发生了什么事吗?”池知秋在他身前蹲了下来,担忧又小心的问,她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一个见到一身狼狈回家而忍不住忧心的姐姐,小屁孩总有让她操不完的心。
傅鸣蘅抿紧唇,隐忍着怒气,将下午在学堂上的事一一道了出来。
宗先生在给他们讲完上午的课,布置了一篇述论后便走了,午后他也没有来,三人早已习以为常,遂各自坐在座位上各做各事,不想将要临走时,傅华荣突然发难。
彼时傅鸣蘅已将述论写完,正收拾桌面打算回去,傅华荣突然起身探了过来,不待傅鸣蘅反应,一下掀翻他摆在桌案上的砚台,里面尚盛满了墨汁的砚台瞬时倒在他身上,墨水四溅,衣衫、书本、连带他刚写好的那篇述论,一齐都遭了殃,连后面的傅温枢都吓了一跳。
傅鸣蘅“噌”得一下站起身来,怒目而视:“你做什么!”
傅华荣还悬在空中的手随意挥了挥,假惺惺带歉意道:“呀,一个不留神没看见,不小心手挥了一下,抱歉,抱歉!”
“哎你说你也是的,怎能那么不小心,随意将这砚台放在手边呢?这也怪不得我啊!”
傅鸣蘅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进,双目猩红地瞪着他:“你故意的!”
傅华荣“呵”了一声,用力甩拖他的手,抚平自己的衣领,低下目光俯视,嗤道:“就是故意的又怎样?你去向宗先生告状说是我倒的?有人看见了吗?”
他回头冷冷看着傅温枢:“你看见了吗?”
傅温枢顿时面色难看起来,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却又屈服他的强势,怯懦道:“没,没有。”
“没有人看见,不是我做的。”傅华荣摊手,掸了掸自己的袖得意道:“你与其生气,还是先想想明日该怎么办吧,不仅述论交不出,而且宗先生最讨厌不爱惜书本之人。”
“你这……”他目光扫过一片混乱的桌案,咋舌道:“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忽的凑近傅鸣蘅,阴沉沉道:“我说了不要跟我抢,否则你还能有好日子过,你就算这些日子得了宗先生的夸奖又能怎么样?少得意,就你这种资质,差了我十万八千里!你现在识相走人,我还能发发善心,叫我爹拿些银子给你,不至于让你流落街头,若是非要跟我抢,你们姐弟俩都给我等着!”
这一个月来三人之间面上相安无事,私下却竞争之势涌动。宗先生虽然性情洒脱和善,但向来很少有在学业上称赞他们,傅华荣这一月做了许多锦绣文章,也只得来他一个稍微满意的点头,他凭借父亲的势力,多少知道些定国公寻来他们三人背后的其他目的,在家中被父亲一番耳提面命,他敛下骄纵桀骜的性子就是想在这获得赏识,而得宗先生赏识,便是第一步,现下他这一步都走得艰难。
若是三人都同样便罢了,但前几日起,宗先生突然对他们起了称赞,夸了傅温枢的用心,又夸傅鸣蘅的独辟蹊径,轮到傅华荣时,不过寥寥几句“不错,尚可。”,傅华荣自小聪慧,更是在去年便考取的秀才的功名,小小年纪又如此成就,走到哪里不受人一句称赞,偏偏在这里贴了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