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不是会主动搭讪人的性格。 但或许是身处他乡能见到熟悉的脸孔,又或许是因为姚素琳的冷幽默,她忍不住主动去认识了姚素琳。 雪莉觉得,没有能力却要释放善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意义的事情之一。 没有能力救人于水火只能哭诉着谁很可怜。 没有能力改变现状只能冠冕堂皇地指责别人的不作为。 这样的善意什么也不能改变。 雪莉觉得,如果她要帮助别人,那她一定要有足以护人无忧的能力。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 她有这样的能力吗? 答案是她没有。 她想,她不能再去大英博物馆了,这样就不会遇到姚素琳。 不了解她被什么所困,就不会多想。 可是这一刻的雪莉,真的好难过。 她松开手,转身紧紧抱住了身后的人,将头埋在对方怀里。 对不起。 我原来是个那么混蛋的人啊。 冠以福尔摩斯女儿之名,却没能和他一样勇敢的接受挑战。 雪莉没哭也没说话。 好心安慰一下情绪不对的她却被迫充当了抱枕的夏洛克也没说话。 他眼中的雪莉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孩。 这段时间的相处足以让他了解到这个女孩更多的特点。 她拒绝相信自己是个聪明人,拒绝说出自己发现的事情,拒绝对别人施以援手。 对于他和他身边对他好的人的格外偏帮,表面是因为他,追其根本,应该是因为雪莉的养父。 那位不知名的福尔摩斯。 因为觉得自己不能做得比自己父亲好,所以干脆一步都不迈出去一点儿都不去做。 雪莉跟成心和麦考夫作对的自己真是不一样。 夏洛克愣了一瞬,然后发现他并不能反驳自己刚才的想法。 一个企图证明自己比哥哥更聪明的小男孩。 一个躲在人海里伪装成一尾金鱼的小女孩。 夏洛克还是伸手抱住了怀中在发抖的雪莉。 过了好半晌,雪莉松开手,没有哭声音却闷闷的。 “谢谢你。” 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名字,在雪莉心中一直占据着不小的分量。 不特指某个形象,而是这个名字,让她想起来就心头一暖。 世人对福尔摩斯的评价大概就那么几个词。 而且可笑地不希望这个人发生变化,哪怕围绕着他的都是什么孤僻,孤独,冷漠,痛苦这些令人不快的词汇。 曾经的雪莉在研究《福尔摩斯探案集》的时候也曾看过许许多多的人对这个人物和柯南·道尔爵士的评价。 对爵士的评价雪莉勉强可称中肯,尤其是对福尔摩斯的“复活”,不同人的不同看法都各自有其出彩的地方。 而对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评价,雪莉也曾以为那是中肯的。 直到她遇见了老福尔摩斯。 然后雪莉才深刻明白“纸上得来终觉浅”这句话的意思。 我以为的你只是我以为,除非我能见到你。 温暖地抱住我的你。 每一次。 只要是你。 雪莉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 老福尔摩斯不是英雄。 不过就是肉体凡胎,说白了除了高智商让他鹤立鸡群,到底就只是个凡人而已。 可他虽然不合群,但也不会带着恶意去面对他人。 他曾说过,如果没有雪莉陪他,上了年纪没有精力去做很多事情的他,或许至死只能生活在痛苦里。 雪莉是相信这句话的。 因为没有她的他,的确和华生这么说过。 小福尔摩斯对老福尔摩斯全然的信赖甚至依赖,是老福尔摩斯治愈着内心快阴暗成疾的自己。 对于比自己大几岁的夏洛克,她也经常不自觉将两人进行对比,更以一种过来人的眼光看待他。 比起沉稳的老福尔摩斯,夏洛克是孩子气的。 简单的激将法就能让他的冲动凌驾于他的智商。 雪莉只想着自己应该已经足够成熟,能陪着夏洛克让他少走弯路。 可今夜的噩梦让她卸下了伪装变成那个被治愈后会喜形于色的孩子。 她从来没有想过,夏洛克也是会温暖她的人。 雪莉突然哭出声,吓得夏洛克茫然了一瞬,但没有嫌恶。 不是因为做噩梦才哭的。 是因为他抱了她才哭的。 不是因为讨厌才哭的。 是因为喜欢才哭的。 认识到这一点的夏洛克觉得有些愉悦,却不知道该拿大哭的雪莉怎么办好。 他伸手想擦掉她的眼泪,又被一直流下来的眼泪弄湿了手。 “没事了。”夏洛克低声安慰她,“没事的,你好好的,没事的。” “不哭了好吗?” “我在这。” 雪莉这一刻觉得,夏洛克比老福尔摩斯温柔很多。 老福尔摩斯会推着她去面对困难挫折还有她不想面对的事情。 这个方法确实有效,成功让雪莉改掉了很多坏习惯,修补了她那颗无处发泄而狂躁想做个恶人的心。 但或许是因为年龄差距和性别差异,老福尔摩斯到底没有她那么敏感,没能体会她的有些心思,照旧不给她时间和空间,逼她去面对。 可夏洛克却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不推开她,不追问她无端哭泣的缘由,只是安慰她,告诉她,他会陪着她。 渐渐地。 雪莉止住了哭泣。 不过因为难得的大哭,小脸还在一抽一抽的,怪可怜的。 夏洛克觉得她经历噩梦一场再让她睡沙发上不太好。 “我睡这里,你去我房间。” “不要再哭了。” 雪莉点头,站起来往他的房间走。 她脚步顿了一下,停下来抱臂站着,却没回身。 “晚安。” “晚安。” “谢谢你。” “睡吧。” “嗯。” % 清晨六点钟,雪莉睁开双眼。 身下是久违的软乎乎的床。 她把胸前的被子揉成一团,抱在怀里。 昨天她失态了。 她好久没有那样子了。 雪莉在老福尔摩斯面前,偶尔调皮是调皮,但总得来说还是符合那个时代要求的淑女。 除了老福尔摩斯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有大哭过。 可昨天她想了一堆有的没的还在夏洛克面前哭了。 雪莉用被子捂住脸,有种后知后觉地丢脸。 然后她想起手中□□的是夏洛克的被子,心虚得下意识把手中的被子丢出去。 然后看着它轻飘飘又盖回到自己脸上。 她不挣扎了,一动不动地躺着。 雪莉今年27岁,一事无成,心理状况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反复无常,并且在正常和崩溃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基本上每次当她内心的阴暗面占据上风的时候总能恰好找到可以帮助她的人。 在她正常得跟平常女孩子没什么差别的时候,光看脸也看不出来。 她更多时候还是喜欢站在阴影里,不向阳,也不堕入黑暗。 雪莉说不清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好是坏。 应该说她从未清楚认识过。 所以现在的变化是好是坏,她也不知道。 她慢腾腾地从床上起来,整理好床铺,随手用手腕上的皮筋将有些凌乱的长发扎成一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 清晨六点的伦敦没醒。 夏洛克也没醒。 雪莉看着窗外,外面雾蒙蒙的。 她才不要改变。 就先这样吧。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