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之后，他又用这件衣服包住拳头，把车窗的边缘清理干净。

很痛。

洛羿舟一边哭，一边用手掰玻璃。

等到车窗边缘变得干干净净，他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想把步衡摇起来。

“醒醒……”

步衡意识涣散，无法回应他。

“阿切！”洛羿舟发现自己快感冒了。

也难怪。

他身上保暖的衣服几乎都脱下来，用作别的用途了，目前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圆领T恤。

车外漆黑阴沉，风也是凉的。有光亮的地方都是让人害怕的火光。

“阿切！”洛羿舟按住自己的鼻子。

他掀开自己给步衡盖的外套，迟疑片刻，努力地把自己缩小，靠在步衡身边。

“你不会有事的吧？”

洛羿舟自言自语。

“下山的路完全断了，今天晚上救援的人能来吗？”

“手机摔坏了，不能求救。如果他们不来，你又需要喝水，我就给你喝我的血吧……”

如果是步衡的话，他不介意的。

“……咳咳。”步衡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这么吓人的话，惊得他一口气儿没上来。

“你醒了！”

“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

洛羿舟恋恋不舍地从外套下拱出来，但还是牵着步衡的一片衣角。

放在步衡清醒的时候，他是不敢这样做的。

步衡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伤口，一手黏腻，立刻有些恶心反胃。

洛羿舟手足无措。即便是在昏暗中，也能够感受到他关切的视线。

步衡摸索着自己的胸口，他特意穿了胸前有袋的衣服。

“我有一个……比医生还好使的东西。”步衡头晕，说话断断续续的。

他艰难地打开APP中的人物卡。

【健康值：－60】

这次玩大了……但是也没有到垂危的情况。

【健康值：－62】

像是要跟他作对一样，健康值在他眼皮底下，实时地往下掉了两格。

救援的速度决定了他最终有没有事。

步衡又看了看洛羿舟的人物卡。

嗯？他记得自己昏过去的时候，洛羿舟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扣了不少健康值？

“你哪里痛？”

“我没事。”

洛羿舟破涕为笑，在他视线里，远处有一束破空的探照灯光，“直升飞机！”

他想要亲吻步衡，转而克制地捏住了步衡的衣角。

早在事故发生的时候，卫星云图就把情况传输给了地震局等相关单位。

受灾面积之广，受灾人群之多，备受上级关注。

普通的救援手段时效性太慢，武警等单位率先派出直升飞机。

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有许多人像洛羿舟一样欣喜若狂地指着天上的直升飞机。国家来救他们了！

一番周折，步衡和洛羿舟也获救了。

所有受灾群众暂时都下不去山，被安置在联排的防震帐篷里。

人们都像是被抽掉了一口精气神那样，面容疲倦，但眼睛里还有着生者的希望。

在小声交谈、哭泣的氛围里，一个男人粗鲁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都等了很久了，能不能拿几床好点的被子来？”

是高晟的园区负责人，出事的时候他在外面，所以毫发无损。他一直在和救援人员交涉物资的事情。

临时搭建的帐篷，条件自然不如家里舒服，枕头硬，被单也潮湿。

“我也知道这要求过分了，但你看到那边没有，那是我们老总唯一的儿子，我要是不把他伺候好了，回去该怎么办呢？”

“我管他是谁的儿子，在这里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听到争执的人齐刷刷地看向步衡。

步衡：“……”

他真想装作没听见。他的伤口很疼，疼得脑仁都要炸掉了。

尽管步衡脑袋包了一层又一层，看起来就虚弱无力，大家还是因为负责人的话对他生出了仇恨的心态。

就在这时，洛羿舟走了过去。

进帐篷后，为了让步衡安心闭目养神，他都忍住抽噎，不敢发出半点动静。居然有人还要破坏步衡的休息？

他不允许。

洛羿舟黑沉沉的眼神盯住负责人，“你可以出去睡，正好把被子让出来。”

培训主管俯视洛羿舟，“没你的事！”

“你不敢出去吧？因为你看到了那些消防员是怎么睡的，他们旁边就是尸体，已经被埋了快十个小时，身体肿胀，肠子都翻出来的，完全看不出人样呢……”

培训主管打了一个激灵。

他听总公司的人说，这个小孩儿和老总儿子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他还听说，这个小孩儿不爱说话啊！

步衡不安地看着洛羿舟的背影。

在他印象中，这家伙总是腼腆的，偶尔恼羞成怒，还会把自己先气哭。

他能跟公司的老油条交涉吗？

洛羿舟又跟皱着眉的救援人员问了声好。

他压低音量，“叔叔你放心，我会把被子让给朋友。我们不需要多余的物资。”

救援人员：“你看看你，还不如小孩子懂事。”

附近的人听见了，嘴上虽然不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步衡听不清洛羿舟说了什么，但他感觉周围敌视的目光没有了。

洛羿舟转过身，眼里那点冰霜全数化掉。

他看到步衡睁开双眼，脸颊升起两朵红云。

步衡的不安慢慢散去。嗯……还是那个没出息的哭包。

“过来。”他吃痛地招呼洛羿舟。

洛羿舟连忙走过去，乖乖地坐在步衡床边。

说是床，其实就是用两块垫子拼起来的简易榻榻米。

步衡早就注意到洛羿舟手上一寸寸的伤。

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都不知道洛羿舟当时是怎么虐待自己的。

“去涂点药。”

不要一直守着他。

“医生很忙的，我只是小伤。”洛羿舟嘟囔。

他竟然还有正当理由！

“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洛羿舟不好意思地看着地板，他无意识地扣着手，血滴在地上，“我……我有点害怕。”

步衡看了一眼身下的床，也就一米多宽。两个人一起睡，岂不是要叠到一起了？

“不可以吗？”洛羿舟怯生生地抬眼。

当然不可以啊！

但步衡从来没有见他眼睛肿成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像两颗红枣。在他昏过去的那段时间，洛羿舟一定很难熬吧？

算了。步衡迟疑地点点头。

洛羿舟害羞地踱过来，把被子一掀，躺了下去。

这样就可以把被子给步衡了呢。

他只在心里亲吻……对方，他很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