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 带着阴雨绵绵的湿气和令人不安的气息。 在步履匆匆的行人眼中,独自撑伞站在雨帘中的女子既惹眼又怪异。 过于漂亮精致的长相总是引人注意,更别提她穿的单薄。即使她的表情冷漠,也会令人不自觉脑补她所受的委屈。 但也仅仅是脑补,他们并不会多管闲事的上前问一句。 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的伴着森森凉意的风。 伦敦又名雾城,确实名副其实。 仔细看,透过烟雨,可以察觉到女子涣散无光的双瞳。 瞳孔放大,失去活力,瞳孔有微微扩散反应,明显可以看到眼.角.膜出现斑块状混浊。 ――死人的眼睛。 没错,确实是死人才会有的眼睛,甚至可以从她眼.角.膜的斑块推断出,她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 毕竟,眼.角.膜还没呈现混浊状。 事实上,那女人在一个小时之前才慢悠悠的从公交车上走下来。 在公交站牌停留了近十分钟,接着步伐僵硬的走向对面咖啡店。 然后站在咖啡屋门口,远离屋檐的地方撑伞站了近四十分钟。 本该死去的女人此刻活生生的站着,她忽而闭上眼,不堪受重般笔直的身子晃了晃。 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五官皱成一团,白嫩细长的手捂住额角。 黑伞随着她的动作大幅度晃动,雨水顺着光滑的伞面落在她裙摆上,形成一块湿晕。 疼痛持续了一阵子,又成了有节奏的阵痛,趁着还没被彻底淋湿,她快步走进咖啡屋。 “叮铃铃铃――” 风铃声响起。 浓郁的咖啡令绷紧的神经得以舒缓,刚坐下,早有贴心的服务员微笑的站在了她身侧,准备为她点单。 “嗯……一杯蓝山咖啡” 她迟疑的报出想要的,纯正的英式发音脱口而出,脑子里各种讯息不停交错,又涨又痛。 “如果不舒服那就吃点甜食,我妈咪经常那么说,女士你可以试试。” 她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带着点雀斑的脸上透着关切,西方人的五官向来深邃,一动不动的盯着你时,更显深情。 “那么再加一块黑森林蛋糕。” 她不愿多争执什么,从善如流的点了快蛋糕,满足那烂好心的女孩的期待。 如果点个蛋糕能让她快些离开。 “请稍等,哦对了,女士你的眼睛可真漂亮,是我见过最美的颜色。” 百灵鸟般清脆的嗓音动听而真诚,女子忍不住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睑。 最美的颜色? 一个死人的眼睛? 大多数的人类果然是缺乏观察且无知到可笑。 不过她依旧是微笑着,接受了这位好心人的赞美。 这具“尸体”是在八个小时以前,也就是昨夜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死去,死在克尔街某个小巷里。 怎么死的? 她有些记不清了,记忆就像出现断层。 另一份属于亚洲人的记忆在她脑海里更显活跃,像是病毒般快速分裂,活跃到不可思议,几乎是瞬间就覆盖了这个可怜的女人短短一生的经历。 这具身体属于一位中俄混血的美丽姑娘,NatalieKnightley(娜塔莉·奈特丽),一位拥有剑桥大学毕业证书的保育员。 保育员,没错就是那种照顾孩子的保育员。 最近竞争那么激烈吗? 保育员都需要那么高的学历了? 她对此耸耸肩,表示不理解。 按照记忆,这个姑娘干过最叛逆的事,大概就是违背父母意愿去当个保育员。 虽然她的性格确实很受孩子们欢迎。 23岁,年轻,充满活力,长的漂亮,所以这样一位女子为什么会在凌晨时分死在街巷? 抢劫?QJ?情杀? 无数可能一一闪过,又被排除。 信息太少,记忆太混乱,她无法得出结论,那么这个问题暂且压下。 身体是属于娜塔莉·奈特丽,而灵魂确是属于夏殷的,一位从事微表情的测谎专家。 听起来很棒的职业。 可以随时随地知道别人是否在撒谎,夏殷天生变带着独特敏感。 如同她的老师所说:她是天生的侦查员。 这种敏感不光帮她成为世界一流测谎专家,更甚者她可以不借住任何机器设备,仅仅依靠声音和表情就能去判断一个人是否在说谎。 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十。 她只能感叹现在的整容业过于发达。 事实上也正因为如此,她与世界格格不入。 比如,此刻左上角正在与女友亲密聊天的男人。 很明显他已经出轨一个多月了。 当他女友问他最近都在忙什么时,他碧蓝色的眸子里充满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手却不自觉搭上眉骨间。 羞愧,他在羞愧,并且还刻意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b “那么你出差的时候有没有想我?”被甜言蜜语满足,女人的表情显然没有一开始来的生气。 “当然甜心,我每时每刻不在想你,为了今天的约会,我从昨天就开始不安,害怕让你见到糟糕的我。”左肩微耸,右手放在了鼻梁,食指在鼻头上来回摩擦。 欺骗。 这是欺骗时才会有的经典动作,摸鼻子,耸肩,眼神偏移。 很明显他在说谎。 然而那女人却被他无聊的深情逗的十分开心。 夏殷也就是娜塔莉移开视线。 接下去的剧情令人无聊的提不起兴趣,那个女人又一次陷入甜言蜜语而失去得到真相的机会。 b “女士,这是您的咖啡和蛋糕。” “谢谢。” 娜塔莉往里扔了三块方糖,搅拌两下,端起。 依旧偏苦。 她忍不住皱眉,看来这具身体是个不错的乖乖女,连咖啡都不适应。 放下喝了一口的咖啡,那块蛋糕倒是显得很有食欲,她拿起叉子切了一小块。 入口细腻,蛋糕胚与奶油柔软的口感令她立刻忘记咖啡的苦涩,不甜不腻,还带着巧克力的浓郁。 真是不错。 她切蛋糕的速度更快了。 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她开始觉得有些冷,血液像是重新流动起来,令她有了冷热。 即使屋内温暖明亮,受寒的身体却开始不自觉发抖,失了色的唇齿上下打颤,她又要了杯牛奶。 闭着眼享受着牛奶的柔滑,进入口中之后的温暖,终于有了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她的意识从未如此清醒,就像是老旧的电脑更换了驱动器,升级了系统,更换了所有零部件。 夏殷和娜塔莉的人生,无论是哪个阶段都能被轻易回忆起来,甚至某天无意间看的报纸,里面的内容都能全部记起。 真是有趣。 那么,她到底是夏殷还是娜塔莉? 很明显,那是两个截然不同,完全没有相似性的人生。 就连性格都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娜塔莉温柔、乐观、积极,而夏殷冷漠、悲观、消极。 就像是两个极端。 那么,她到底是娜塔莉还是夏殷? 谁知道呢。 不过,现在最糟糕的是,她觉得她该辞职。 她对孩子可没什么耐心,即使那份工作时薪高达350英镑。 有钱人的学校真是可怕。 恋恋不舍的放下热牛奶,她在大衣口袋里摸索了下,掏出手机,拨通电话簿为首的号码。 嘟嘟嘟的几声后被快速接起。 “娜塔莉?” “是我,园长。” 对面明显松了口气,随即用更加温柔的声音道:“娜塔莉,你今天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孩子们,我可以给你开个假期,好好去玩一玩,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个剧情可不在她的构想之内。 娜塔莉握着手机,按照园长的话,继续支支吾吾道:“恩……但是……” “听园长的好么?你该好好休息了。”园长再次放轻声音:“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适合更好的,出去玩一玩放松心情怎么样?” 男人? 失恋吗? 娜塔莉的记忆力可没有关于恋爱的部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演戏:“嗯,我知道的园长,我会……会好好的。” 带着鼻音的轻哼,一听就是小姑娘忍不住想哭了。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会忘记。 园长见她软了下来,立刻给了她一周的假期,让她好好出去逛逛。 “意外之喜?” 挂断电话的娜塔莉还不太适应才恢复正常的脸,想要微笑,结果却成了皮笑肉不笑的虚伪。 好在她并不纠结。 本来打算直接辞职,没想到还白拿了一周工资。 这样的话她可以“旅游结束”再去辞职,只要表示一下她打算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温柔的园长想来也不会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