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风送素弦到幽州城内,转身离开时,床上的人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借着力道爬了起来。
他以为素弦醒了,转过头去:“师尊。”
素弦陡然撤了力,身子不稳,压在慕南风身上,指节陷入他的衣袖,喃喃着:“你不许走。”
原来没醒。慕南风微微垂眸,温柔地捏住素弦的手,轻柔的灵力弹开他的手:“我再不走,宗主会杀了我的。”
素弦不知听没听懂,弹回去,又更坚决地抓上来,拽住慕南风。他身子蜷缩着,腿无力地蹬,像是一点也不想碰到床,只想缩在慕南风怀里。
“到底怎么了?”慕南风失笑,师尊醒来后,躲他还来不及,哪会这么执着地朝他怀里钻。念及此,他也不急着走了,就让陆九离等着吧,师尊那么美,难得投怀送抱,他想多抱一会儿。
怀中人无神地睁着眼睛,眨了眨,眼泪落了下来。
他的声音极冷,像是淬了冰水:“我被魔修抓住了。好多人……我害怕。”
他说着,蜷缩得更紧,像是想把自己崩断。
师尊的心魔劫,竟然是很多魔修……慕南风拖住他,免得他伤到自己。
玄幽宗的素弦仙尊向来厌恶魔修,从慕南风拜入师门前就如此。慕南风猜想过,师尊或许和魔修有什么过节,但没深想。
素弦开了口,便不再忍着,断断续续地道:“我被关在好暗的屋子里,我在地下,我听得见声音……好恶心。”
“……什么声音。”
“恶心的男人,恶心的女人,恶心的青楼……”他用他潜意识里最罪恶的词汇,描绘着他最大的梦魇,“只有我,我被关在下面,衣服被脱了,我被绑起来,药撒在我身上……好痛。”
他喃喃着,眼中的泪止不住地流,像是极度恐惧,又像是撒娇:“南风……我好痛。”
慕南风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的人。
隐藏在小城池,被魔修做成药人。他从没听师尊提起过,他有过和自己相同的经历。甚至比他更加悲惨。
他眸色复杂地看着素弦,猛地抱紧了怀中的人。素弦感受到温暖,不再挣扎,只小声地哭着,求谁来救救他。
慕南风揽着他,倚靠着墙,眸中闪过迷茫:“师尊。”
素弦抽抽搭搭地回应:“师尊在。”
慕南风忽然想笑,都这时候了,还“师尊在”呢。这回应有些年头了,他刚逃出祝家的魔掌,拜入玄幽宗时,一直不安,晚上睡不好,常常睡着睡着噩梦惊醒,满地找素弦。
素弦没办法,晚上就在他床边打坐,等他找师尊时,就说一声“师尊在”,慕南风便能安然入梦。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年,他及冠那年都还偶有发生。只是后来,他心性坚韧了,超过了他的这位师尊,就忘了自己还有那段极度脆弱的时间,素弦陪在他身边。
慕南风的声音极轻,罕见地飘忽了:“师尊……他们为什么抓你?”和你的身体有关吗?
这个问题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素弦的身体猛地弹起,差点挣脱慕南风的怀抱。
慕南风搂紧了,他身子僵硬着,软不下来,喉咙微微颤着,发出无意义的声响。他撑了十几息,终于败下阵来,口中凌乱地叙述着:“他们说……要我成一个万人骑的女表子,让我每逢初一十五就要找男人。只有我能做到,因为我是万中无一的……我是——”
慕南风的心拧紧了。师尊那么怕生,那么痛恨魔修,每月朔日望日不让人接近……一切的答案,仿佛都快要展示在他面前。
素弦忽然没了声音,他仰起头,无神的眸子直盯着慕南风。
“师尊?”
素弦眨了一下眼,眸光仍是暗淡:“不准说。”
慕南风知道是他逼的太紧了,生怕再问下去,素弦出什么事,便轻轻搂住素弦僵硬的肩膀,朝他保证:“我不问了,你不用说。”
素弦像是如释重负,眼眶再度湿润,身体却还紧绷着。
他像是走失了找不到家的孩子,神色崩溃,眼眶湿润着,喃喃道:“我好脏……”
“你没错,你不脏。”慕南风心中酸涩,搂紧了他,“是那些魔修犯的罪……他们都该死。快醒过来吧。”
他只是在旁听着,就觉得触目惊心。师尊却是在心魔劫中,模糊了意识,实打实地正在经历着。被魔修按着使药,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妩媚,更诱人……
素弦身上还在散着淡淡的香气,知道来源前,慕南风尚且会着迷。如今,却只觉得恶心。
他终于知道师尊为何如此厌恶这香气了。慕南风深深阖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却听怀中人,沉闷地,却坚定:“对。”
素弦仰起头,气息陡然凛冽,他平静道:“魔修都该死。”
魔修都该死。慕南风狠狠皱了皱眉头。
在玄幽宗过的□□逸了,可他还没忘记,自己早就入了魔。他是天生魔体,入了魔,也是魔修中的至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