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突破屏障无法,顾梓之和南宫铃都有些丧气。幸好有苍林不时在内外往返,顶着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穿过黑雾,为单调的环境添了些许生机。 可惜的是,五颜六色的花草离了黑雾的保护,不多时便迅速凋零。他们所见的深谷,就像巨大的温房,将诸多生命囊括其中,在这般荒芜孤寂的魔界,任性而坚强地伫立着。 虽已知晓西宫战神不日便将返回此地,沐漌同样没有放弃突破屏障。也是,他骨子里便是不善妥协的角色。人也罢了,这法术构筑的死物,竟也能阻拦去路,倒让他对西宫战神多了一份期待。 横竖也闯不进去,红兮和南宫铃索性坐在坡边,搜刮着彼此脑海中曾收集到的“八卦”消息,试图勾勒出闻名四界的战神的形象。 “眼如铜铃,口能喷火?不会不会”红兮摇着头,她在九天可是待了些时日的,除了四脚着地的神兽们,还没见过如此狰狞的存在。至于西宫战神的真容,她也是瞥见过的,魁梧英气,典型的武将形象。如今想来,岩墨的那股凛然正气,和西宫战神气质神似。 红兮在九天时,曾听闻那西宫战神和东极帝尊本是挚友,但按照南宫铃的说法,在镜湖域的日子,她从来没见过战神来访,就连名字都没有从师尊口中听闻过。 这也难怪,红兮想起九天那个夜晚,北冥大帝揭开的青龙之乱始末。纵使英雄相惜,阵营对立,依然落得个刀剑相向的结局。更何况那一役后,青龙与北冥皆损失惨重,元气大伤,纠葛着诸多个人情由,昔日的兄弟情义恐怕早已殆尽,说是从此结仇也不为过。 忽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苍林在深谷中未归,沐漌迅速撑起之前的淡蓝色保护,将众人安然罩于其下。不多时,蔽目的昏沉散去,西宫战神一身乌金战袍,赫然站在深谷上方的半空中,黑色雾气嚣然地在他周围弥漫。 西宫默将视线下移,在一行人身上一一停留。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对上他的目光,却没有多少怯意。有崇敬、好奇、探寻,还有一丝看到猎物般的兴奋?他看了看最右侧的白衣男子,与记忆中永远驻留的某个人,那同样的眼睛……不禁心中一喜,又一悲,往事历历在目,拂不去前尘…… 北冥定是没有见到这少年如今的容貌,不然仅凭这一双眼睛,又何必用那个“或”字…… 几日前 西宫默启程由九天回混沌苍元的路上,一道剑气横空而出,他迅速接招,与对方斗起法来…… 越交手,越有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四界中,可与之对招过百之人,万年来也只有那两人而已…… 对方也觉察到他看透了自己的身份,用密语传音留下话来: “近日入你地界者,抵命护之,或有紫宸之子。” 音没人消,从始至终没有露出身影真容来…… 西宫默震惊!所有人都以为,当年的青龙之乱时,紫宸和腹中孩儿,双双毙命…… 半晌,西宫在心中苦笑,北冥就这样把惊世的真相告诉了自己,实在残忍。那个人,他早在很多很多年前便在心中放下,但她的死,最终反而成了他心底永恒的一份印迹。紫宸之子,也是你北冥之子啊,你却又一定要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 静默间,苍林忽然从黑色雾气中一跃而出,冒冒失失地撞在西宫战神的铠甲上。 顾梓之连忙伸手,唤了声:“苍林!”他很担心,这样贸然冲撞战神的后果…… 没想到,小魔物丝毫没有惧意,反而熟络地沿着那身铠甲爬爬爬,爬到了战神的肩膀上,安静地蹲下来,和当初在顾梓之的肩膀上一模一样。 西宫默看着顾梓之的神情几变,从一脸焦急到松了口气,再然后,是羡慕和不舍得? 苍林?这只刺目灵兽的名字? 西宫默将肩上的魔物托至手中,问道: “喜欢吗?” 顾梓之愣了几秒,并未回话。一旁的南宫铃反应过来,连忙答道 “我们都很喜欢苍林,可以把它给我们吗?” 西宫默点点头,却并未松手,而是盯着魔物,似在等待它的答案。 苍林在西宫战神的手心里蹭来蹭去,又转头看了看顾梓之和南宫铃恳求的眼光,一时陷入了很难抉择的时刻,它记得上一次这般纠结,还是在西宫战神问它愿不愿意早点儿化人……这样想想,好像也就发生在几天前……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让它才刚刚苏醒的生命里,安排这么多困难的时刻啊! 呜呜呜,舍不得霸气的西宫大人,跟着他,就是跟着四界里超级厉害的人物哦,不怕被欺负;可是另外两只,总会陪在自己身边,不像西宫大人,动不动就十几年看不到影儿…… “小林林……”南宫铃可怜兮兮地看着犹豫的苍林,唤了一声…… 算了!就去吧! 苍林最后用小尾巴点了点西宫战神的手心,作为告别,一跃跳进顾梓之的怀里。顾梓之抱着苍林,向战神躬身谢了一礼,南宫铃开心地点着苍林的小脑袋,“怪罪”道: “又害我担心了知不知道!害怕你不选我们知不知道!” 苍林瞬间怀疑,自己刚刚的选择是不是太冲动了…… 红兮倒看出些不一样来,这苍林和西宫战神这般相熟,莫不是战神刻意将苍林安排在他们身边? 沐漌站在她身边,用密语传音,恰时地解答了她的疑惑 “苍林是万年古木修炼而成,若算起年岁来,应比我们久远地多。作为古老的刺木灵兽,择主需凭心意。” “所以在混沌兽中,你问的是它不是我?” “那倒不是,你若喜欢,我自然有办法令其心悦诚服于你。” “沐漌?” “嗯?”少年看着眼前女子倾身而前,马上便要贴至他的衣襟,目光柔婉,眼角湿润,竟似要感动哭了。忽而有些无措。 “屏障打开了,你若还想继续吹风,我就不陪了。”红兮说完,迅速闪身进了西宫战神为他们开启的,雾气中的玄色黑洞。留下沐漌站在原地…… 红兮回头偷瞄,满意地看着沐漌被唬住,抿唇笑起来。沐漌则抚了抚额头,想起那句,女子心…… 随即也从开启的缺口中进入深谷中。 粉色,粉色,满目的粉色,间杂着少数其余的色彩…… 这应该是每个进入深谷中的人,最直观的印象了。再看这谷中的布局,草屋小涧,和地宫中的景色,几乎全然一致…… 西宫战神此时已卸下盔甲,着一身墨色便装,从茅屋中走出,瞬间陷入一片粉色的园圃中,乍一看依然有十分的违和感。 然而红兮笑不出来,这片药花开得越盛,越发说明了,颜若对于西宫战神来说,都曾是不一样的存在。或者说这种影响,从未衰败过…… “这片花圃,真美。”顾梓之由衷感叹着,在他心中,这些花也是救了他命的恩人,令他自然想到了,那真正美丽的,温柔的万妖大人…… 然而西宫默一开口,众人哗然 “这片粉色药园,我不记得是何时培育的了。无奈多次销毁却又顽固复生,索性便任其这般疯长了。” “这不是万……”顾梓之连忙捂住南宫铃的嘴巴,防止她在气愤时口不择言。 “你不喜欢?”红兮惊讶问道。西宫默的话,瞬间颠覆了他们对于粉色药花的完满解释,但似乎也接近了某些真相。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匆忙挑破为好。 “我一介武将,更喜舞刀弄枪。混沌苍元本就不宜草木生长,有些顽强的生灵存活下来,倒也不成罪过。只是这花,来历不明,自然很是戒备。” 面对红兮,西宫默比平常耐心了许多。红兮的名头,他可是早有听闻,那个当面挑战九天玄女权威,抱玉皇天尊大腿演戏,一度背负杀死尊主罪名却最终免罪,受北冥大帝赏识而闻名一时的小丫头。其实他认识到她的本事,还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时候。那次幽冥界碑前,玄女击杀红兮,他本就打算暗中出手救她一命,所幸后来红兮自己命大脱险(详见第一卷第五章)。那时起,他便隐隐推测,青龙根本不是她所伤,反而,是得她所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