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不小的混战,这片土地已沉寂了3日,3日前震聋发聩的厮杀声,血液飞溅、残肢乱舞的尖叫声,旌旗倒地、成王败寇的哭笑声,愈发远去。 秃鹫偶尔嚣叫两声,亡者的血液染红了青草,染红了土地,最终流入青湖中。 八荒之主-青龙便是在此时来到平湖的,因为于人间行走,化为一白衣书生,但暗金丝回文绣的领口及袖口及一身掩不住的凛然气势彰显了他曾经尊荣无双的东极尊主地位。“书生”身后还跟着3位“书童”,同样的白衣装束,简单至极。 “梓之,你看,今天出来不是因为我胡搅蛮缠吧,是有正事要办。”个头最小的书童一开口便是清脆的女声。 “既然你都能未卜先知了,就算一算这火域继承人的真身吧。”被唤为梓之的男孩调皮地发难。 “安静些,预备结唤阵”三人中最年长的男孩说道。 其余两人吐了吐舌头,岩墨是出了名的“师控”,对八荒之主崇拜地不行,言听计从,性格嘛…… “好无趣”小女孩用眼神把这一结论传递给梓之,梓之沉痛地点点头,镜湖两大活宝只能期盼着这神秘的火域继承者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不过后来他们才知道,有种人,即使懒洋洋半天不动,照样能把镜湖搅得鸡飞狗跳。 四人走到青湖边,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中间低四周高的地势将血液汇聚地愈发浓稠,湖中心已泛起黑色,有什么东西隐隐破水而出。 “汇集苍生血,平湖化血池,以退为进,以死得生。既有此心性,我便助你一力。” 青龙起,唤阵出,不多时,湖中鲜血向中央最浓处收缩,直到漆黑如墨,一株莲茎浮水而出,其上莲花竟是苍白如雪,不多时,湖水中血色愈发淡去,重新成为碧涟如洗的平湖,莲瓣上却显出一条条清晰的红色纹路,好像千万条血丝。 青龙隐,唤阵收。八荒之主伸手向前,准备召回这株血莲,火域继承者已寻到,是时候回镜湖了。 唤阵即收,某两个“书童”又恢复到活宝模式: “梓之梓之,这血莲真好看。” “嗯,现在还没化成人形,日后一定是个比你漂亮的小姑娘。” “那可不一定,真身好看长大就一定是女孩吗?岩墨的真身不就是……” “是女孩,而且已修习不少年岁,应该已相当于凡人5岁,只是还不会化人罢了”感觉自己即将被揭老底,一向淡定的岩墨很不淡定地说了很长一段话。(相比他平日的少言而言) 好在另两个的注意力已完全不在岩墨身上了。 “咿?那我才4岁,不是比她还小?那我就注定是老幺了!” “节哀……不过比起入门时间,你可以算她半个师姐……” “梓之你这是在安慰我?为什么还是听起来怪怪的……” 两个人又互掐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彼此脸上竟隐现红光,一回头顿时震惊: 入目皆是红色,冲天的火光,平湖边静谧3日的凡间战场上,断肢残垣,破鼓残旗燃得噼啪作响,已经渗入土地的暗红的血腥气也被蒸发出来,焚个干净。 八荒之主就站在湖边,伸出的手依然维持原状,确切地说,在血莲花芯忽然冒出火光的瞬间也没收回。 大火燃了好一会儿,直到将战场“洗”个干净才熄灭。仿佛燃尽了苍生也燃尽了自己,血莲用最后一点气力慢吞吞飘到八荒之主的掌心里,然后,睡着了…… 三个“书童”看得有些怔忡,归途上回过神来,掩不住地新奇兴奋。 “哎呀呀,太有个性了,回去后第一个就要说给洛大哥听。” “不错,看来镜湖又要热闹起来了。” “师尊,日后我们如何称呼火域继承者?”岩墨问道。 八荒之主想了想,那一场火洗确实出乎意料,原先定好的名字也都觉得不再适合了。 “红兮,就唤作红兮。” 三人一回味,也觉得红兮二字甚好。集血而生,化莲为身,驭火为神。 火域继承者-红兮初现。 红兮这一睡就是3日,南宫铃和顾梓之这两个活宝仍然怀着浓烈的好奇心坚守在红阁内苑的凉亭里比赛吐瓜子壳,抱着“第一眼见到分外亲”的奇怪理论等她醒来。当然,这多半是南宫铃从自己身上得出的经验,看了看对面的顾梓之,不知道这个“亲”包不包括“不是冤家不聚头”这种情况。 期间,南宫铃有去清阁缠着洛大哥,无论他是不是愿意听,自顾自地把收回红兮的过程说得比人间折子戏还精彩。洛清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静静地听完,手下的工作也没停。水域洛清来镜湖的时间最长,虽然只有12岁,却是少年老成,已被委以掌管半个镜湖的重任。直到“路过”的顾梓之将还没尽兴的南宫铃半拖半拽地带走,她还在不停地重复着:“洛大哥一定要去红阁哦!抽空去哦!”远远地看到洛清似乎点了点头,才安心地被拖走了。 第五日早晨,洛清出现在红阁外苑前,同样是一身白衣,八荒之主穿出的是霸气,洛清却是十足的温润,明明是冷冷的白色,却在晨曦下镀着暖融融的流光。南宫铃听到响动,早早地从内苑奔出来,边跑边大声抱怨着:“洛大哥你快来帮忙吧,这红兮太懒了一直没醒,我和梓之偷偷输了灵力也没用。青龙把她丢在这里就不闻不问了,你也这么迟才来看她。” 顾梓之跟在南宫铃身后有些无语,也只有她能把“偷偷”两个字说得这么响亮,而且直呼师尊的名字也理直气壮。看来等了五日,她的耐心真快被磨尽了。 洛清笑了笑,也没答话,摸了摸南宫铃的脑袋算是安抚,接着便向红阁主楼走去。另两人紧随其后。 主楼三层仅有一顶,四方立柱,算是个巨大的“亭”,中央一玉,光可鉴人,偶有红光流窜。洛清探寻地望了望梓之,顾梓之无奈地摊开手道:“我手里的宝贝都被那丫头嫌弃了,说木头早晚会烂,就搬出师尊的名号找了岩墨,结果得了块血玉。” 南宫铃满意地听着他人叙述自己的“伟绩”,总结了一句:“师控果然是师控,土域还是有些宝贝的。”接着补上一刀:“比烂木头好多了。” 顾梓之不服输地又和南宫铃扛上了,两个人叽叽喳喳在一边吵闹,洛清则踱步到血玉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惬意地在“卧”在玉石上的一株血莲,还和几日前南宫铃描绘地一样,仿佛一场火耗尽了所有血气,此时莲瓣只剩苍茫的白。洛清试着输了灵力,确实毫无作用。又想了想,似有所悟,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南宫铃可是人小鬼大,一直分了半心留意这边的动静来着,看到洛清笑了,也不闹了,拉着梓之的手就凑到血玉边,兴奋地说道:“找到办法了,快说快说。”语气充满肯定。 洛清点点头,道:“红兮既然是集血而生,如今又失了血气,应当以血为引就可唤醒。” 南宫铃睁大双眼,一副“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没想到”的神色,不禁有些挫败。洛清安慰道:“若不是小铃将红兮的故事说得那么详细,我也想不到的。”南宫铃瞬间就心理平衡了,大有“识我者洛清也”的欣慰。顾梓之在一旁看着,嗤了一声,4岁果然就是4岁,单纯得要命。 还没等他得意多久,指尖一阵剧痛,接着就看到鲜血一滴滴滴在血莲之上,而罪魁祸首看都没看他黑了的脸色,只惊喜地看着玉石上的血莲渐渐变红,血玉也发出愉悦的低鸣。 红兮本是依傍红莲为身,木域之血最是合适,再集上血玉与三人之灵力,很快灵识被唤醒,竟是逐渐化为了人形。果然是5岁女孩的样子。 南宫铃连忙将自己的外衣盖在红兮身上。红兮缓缓睁开眼,向南宫铃感谢地一笑,却让三人都愣了。 黑瞳中隐有血一般的红,妖冶像深深的漩涡,即可吸纳百川亦可焚尽天地。 红兮缓缓升了个懒腰,道:“真是搅了好一池湖水呢。” 明明是5岁的外表,却仿佛有无尽的心性。这是洛清对红兮的第一影响,这几日他一直在思索那一双黑中泛红的瞳,深不可测。 南宫铃可不管这些,只为多了个小伙伴而开心,自发地帮着红兮熟悉新环境。顾梓之虽然对身边少了个拌嘴的丫头有些不习惯,却也隐隐看出红兮的不同,聪明地没有去打扰。 “上次说到哪儿来着?你可别小瞧师尊哦,据说他曾经是东极帝尊哦。东极帝尊你知道吗?那是四界四大尊主之一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如今被贬,屈居成为八荒之主,负责自四界逐个找寻汇灵性,聚灵缘之物教化为五域继承者,维持人间生生不息,因果往复。” 红兮点点头。 “不过我们一定可以把人间治理地好好的,这样那顽固老头儿见识到师尊的本事,就能早日召他回位帝尊了呢!”南宫铃认真地说着,还指了指天。想来她说的顽固老头,是指玉皇天尊大帝了。 “是吗?”红兮淡淡地道。 “当然,水域洛清,也是5岁被发掘,如今已修习了7个年头。土域岩墨,7岁被发掘,对师尊崇拜不已,一心想像成为师尊一样厉害的人,这3年不分日夜苦练,实力直逼洛大哥呢。”南宫铃满脸自豪地说道。 “那你呢?和顾梓之比如何?”她可记得半睡半醒,听到最多的句子的就是“顾梓之,你这个混蛋!” “自然是我更厉害,我可是1岁时就来镜湖了,他比我迟了整整2年,论理还要喊我声师姐呢。” “原来你喜欢这类显老的称呼呀,师姐~”一阵戏谑的声音传入,顾梓之的身影出现在内苑门口。一身五颜六色,是白衣上随意泼上各色油彩而成,就像他的性格,白色远远满足不了他的热情之心。 “哼,你才老呢,再过半月你就7岁了。”南宫铃不服气地回嘴道。 顾梓之逗完小丫头,看了看一旁晒着太阳似乎马上就要入睡了的红兮,道:“师尊知道你醒了,差我带你去荷谷。” “他唤我,我就一定要去吗?”红兮笑了笑,转身进了主楼。 南宫铃奇怪地“咿”了一身,刚准备转身去追,被顾梓之一把抓住手臂,也不管她愿不愿,一起离开了红阁。 红兮的眼神与所作所为,完全不像一个五岁的孩童。想到这里,他又苦笑了下,带来镜湖的孩子,似乎都早熟地可怕,现在的自己难道还能奢望7岁孩子所谓的童年吗? 一旁的南宫铃叽叽喳喳又扭又打闹个没完,顾梓之找回些笑意,假斥道:“还想做我的师姐?这几天你窝在红阁荒废修习,我可又收集了不少灵物。”五行继承者自身修习的同时还需收集与自己气和的灵物收为己用,为日后掌管一方续集力量。 “那又如何,擒贼先擒王,只要治得住你就行了。” 两个人聒噪地走远了,远处的莲谷,一道身影极快地踏水而出,唯留微动的荷叶和极细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