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安原先低调归宁,就是不想惊扰任何人,尤其不想被宫里过分关注,可偏偏事与愿违。
说是回门宴,众位闺秀不过是借机来看定侯府的热闹罢了。
如今这桩冲喜之事被当众翻到台面上来,极有可能被顾少林当成笑话肆意宣扬,顾元安倒也不是害怕名声扫地,在那道赐婚圣旨颁布下来后,顾元安这个人在大缙就已经没有任何脸面可言。
只是她很不容易才解了禁足令,一言一举格外小心谨慎,因着被顾少林这么一闹,她怕的是再次被困在镇国公主府而失了自由。
再且,她担心会不会连累李长锦。
还剩半刻钟,顾元安先回去换了身比较正式的衣裳,就往前院园子赴宴去了。她边想着边正走着,快到园子的时候,顾元安忽然被人叫住:“元安!”
顾元安闻声回头,看到来人,又惊又喜:“知礼,你怎么回来了?”
“我这方才回京就听你这里出了事,赶紧过来看看你。”这位姑娘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一双眼睛关切地打量着顾元安,嘴里还不忘骂了声:“还不是你那个二妹妹干的好事,又蠢又坏,简直气死我了。”
眼见着齐知礼急急地冲了过来,顾元安忙迎了上去,伸手将齐知礼接住的时候还被撞得倒退了半步,及至都站稳了,顾元安这才捏她脸:“气归气,摔了可就疼了。”
齐知礼是齐国公府嫡出的五姑娘,性子直了些,行事风格雷厉风行,平日里与顾元安最是交好,两人年纪相仿,是知无不言的手帕交。
三个月前,齐知礼年满了十八便荫封了官职,而后被朝廷委派出京处理公务去了。
顾元安还以为半年内都见不到她,没想到在这时候见着齐知礼。心头的烦躁顿时消减了许多,顾元安唇角弯了起来,总算露了个这些日子以来最柔和的笑容。
齐知礼还是气:“明明同一个爹所生,怎么就生出顾少林这种胡搅蛮缠的女儿?”
姐妹手足本是一家人,自然同气连枝,可这顾少林偏生胳膊肘往外拐,就喜欢在家搞内讧。顾元安在外的人缘其实极好,从不与人结怨,反倒是顾少林,仗着定侯之女的身份在外飞扬跋扈,这些年下来,声名早已狼藉。
单说今日这场莫名其妙的回门宴,谁家姑娘婚后回来会邀那么多外人旁观?也不知丢了谁家的颜面?
明知顾元安如今的处境危险,顾少林不帮一把就算了还落进下石,简直可恶又可恨。
“每个人的性格本来就各不一样,同一个爹这说明不了什么。”顾元安失笑了下,很是体贴地抬手将齐知礼略微凌乱的长发理顺。
“罢了罢了,不说那个倒胃口的小贱人。”齐知礼拉住了顾元安的双手,凑近了些,“快让我瞅瞅,可别少一根头发。最近没少受委屈吧?都怪我不在京中,不然……”
“我没事,我好得很呢。”为了让她放心,顾元安大大方方地让齐知礼打量,还转了个圈给她瞧。
“你都这样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啊,顾元安你简直没心没肺。”
嘴上虽然埋汰顾元安,齐知礼其实这时候才缓过劲来,看着顾元安毫发无损的样子,也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人没事就好。
外面的人都在讨论,说是顾元安突然被赐婚倒了个大霉,送去给一只脚已经迈进棺材的镇国公主冲喜,还说什么顾元安这些日子以来必定忧伤悲痛,凄惨得很,在公主府八成日夜以泪洗面。
毕竟在旁人眼里,顾元安是京中出了名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拿手,而且还有如此显赫的家世,及至顾元安十岁出头,定侯府的门槛便被提亲的媒婆踩来踩去,如果不是沈家出了事牵连了定侯府,顾元安将来被封皇后也是可能的。
那时候,顾家大姑娘的风头甚至盖过了京中所有闺秀。
谁知,皇后做不成了,就连寻常百姓家都嫁不了,成了大缙朝独一无二的女驸马。
所以旁人都认为,顾元安终日郁郁寡欢,肯定伤心极了。
好在,齐知礼没有见到顾元安凄惨的形容,顾元安举止依旧端庄大方,眉目柔和,她笑起来的时候依旧明艳动人,并没有半分萎靡的神色。
齐知礼回京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就奔定侯府来了,来之前齐知礼想了很多,便毫无顾忌地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顾元安:“要不这样,你现在跟我进宫,我去向皇上求情,替你解除这桩荒唐的赐婚,也省得那些长舌妇乱嚼舌根,背地里说你坏话。”
她母亲扶持皇帝做到那个宝座上,看在齐家的功劳上,齐知礼觉得皇帝多少会给她几分薄面。
“可千万别。”顾元安听了却心颤了下,牢牢握紧了齐知礼的手,也凑近了些,小声道:“此事已定,你千万别冲动,我不想害你们齐国公府受累。”
依着齐知礼的脾性,她还真担心齐知礼会为了她而冲进宫去。
京中各府的消息相通,齐知礼多少是知道顾元安为何会被赐婚冲喜,可她觉得顾元安是极其无辜的。
“那你的名节怎么办?今后你可不好嫁人了。”齐知礼的眉头皱得老高。
换了寻常姑娘,早就哭天抢地,顾元安却只是笑了笑,心知齐知礼一心为了自己好,可她觉得犯不着搭上整个齐国公府为自己冒险,于是顾元安轻声道:“名节这种东西,我不在乎。”
“你……”齐知礼气笑了,正欲说话,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着人数还不少。
齐知礼和顾元安对视了眼,两人同抬头一看,就见顾少林领了一众闺秀从园内走了出来,正往她们这边快步靠近:“阿姐,让我们等了这么久,你还真拿自己是镇国驸马呢,摆什么驸马谱儿呀。”
这话一出口,顾少林身后的闺秀们都低低笑了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