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安此时心绪如麻,根本没心情多说什么,所以只是笑了笑,递回空碗给春竹,她轻声道:“这么晚了,你先去歇着吧,这里由我来照看。”
春竹劝了几句,顾元安还是坚持,只好作罢,退出内室关上门离去了。
到了后半夜,让阿否睡在外间的矮榻,顾元安依然清醒着,时不时去摸一摸李长锦的手。
看着李长锦又成了那副病重模样,她心底直叹息,也越发沉重了起来。
房寝的烛火摇摆不定,也不知此刻什么时辰,顾元安突然感到一阵异常的困乏。
起先她还是坚持着,后来头一沉,脑中迷迷糊糊的,双眼闭上再也没睁开,一下子就倒在了李长锦盖着的锦被上。
李长锦睁开眼时,第一眼望见的便是趴在自己身上的顾元安。
顾元安脸上的疲态清楚可见,应该困得很,不难看出来这姑娘为了守夜强撑了许久。两人隔得近,李长锦凝视着顾元安的脸庞,听着她绵长均匀的呼吸,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她才慢慢地坐起了身。顾元安睡得沉,并未察觉她的动作。
其实顾元安的诊断不错,她一直被身体内的毒性折磨,倘若不是还剩了些内息,今夜熬不熬得过还是个问题。
但只有这样,才能令那些暗卫放松警惕。
毕竟在他们的固有印象里,只要李长锦一陷入昏睡,通常都是半个月以上才能醒过来,无一例外,而今晚这一次折腾,他们也是如此想的。
晚风尚且寒凉,李长锦下床时,拾起一旁的外衣,披在了顾元安肩膀上。
李长锦手脚发软,走不了多少步。
她刚坐上离床不远处的轮椅,稍后外室的窗台发出一声吱呀,一道人影随即翻滚着落地。
那人猫着腰进来时,确定矮榻上的阿否熟睡了,方才快步绕过屏风,不大确定地低低唤了声:“殿下?”
听到内室传来的咳声,她才放下心,大步流星地来到李长锦身前。
先是打量了下李长锦的面色,却见李长锦的状态比上次还要差,八月青二话不说,从袖中摸出一瓶小瓷器,直接倒出一丹药丸让李长锦服下。
八月青是李长锦曾经的得力干将,当年李代大肆杀戮李长锦的下属时,八月青侥幸逃了一命,所以这些年始终隐姓埋名,极少时候回到京城中来,且只与李长锦暗中联系。
先前几次都是二人私会,八月青的目光瞥到李长锦身后的床边还趴着个白衣女子,不禁愣了一下:“这……”
李长锦吞下药丸后,力气总算恢复了些,但仍然备受毒素的折磨。她恹恹地揉着眉心,冷淡地开了口:“这件事以后再解释,边境状况如何?”
“一切甚好,只待殿下归来。”八月青收回了乱瞄的视线,认真地道:“属下今天前来,是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专程来送下半年的解药,第二,帮沈将军捎一份信。”
八月青将解药和信笺都递了过去:“殿下请过目。”
李长锦接在手里,将信拆开了看完之后,第一反应竟是回头看了眼顾元安,她的眉心越拧越紧,眼中似乎掠过一丝复杂。
“沈将军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拜托你护住信中那个人。”
“嗯。”李长锦应了声,平波无痕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回他放心。”
八月青点了点头,迟疑了一瞬,正还想说什么时,一阵由远渐近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属下告退,殿下保重!”
很快,脚步声从外面到了房寝里,但只是停在屏风旁边,并未走进来探查。
瞧见镇国公主依旧面无血色地躺着,那顾元安则趴在床边睡着了,春竹看了几眼,觉得没什么异常,转身便走了。
第二天大清早,顾元安像从什么梦中惊醒,陡然地坐起身来。
当意识逐渐清晰时,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矮榻上醒来,而不是彻夜守在李长锦的病床前。
阿否这时候端着洗漱用具进门,顾元安看到她,转念想到应该是阿否将她抱过来的,许是昨日忙前忙后太疲了,以至于昨夜睡得格外深沉。
“少主子,你醒了。”阿否说道,“等会吃完早食,我们趁早回侯府吧?”
见阿否言行举止与往常无异,顾元安大抵猜到李长锦已经熬过来了。说不上开心也谈不上难过,只是有种豁然开朗松了口气的感觉。
“公主殿下她……”
一提这个,阿否顿时撇了撇嘴,满脸失望地道:“少主子,她还活着。”
顾元安:……
这遗憾且惋惜的语气,被镇国公主听见了,焉有命活?
** **
定侯府。
日上三竿,及至午时了,顾二姑娘才从房间门走出。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站在台阶上感受着阳光的温暖,舒服地伸着懒腰。
府里终于没有处处压她一头的嫡长女,侯府里此时此刻的一切都只属于她一个人,这种滋味实在美妙。
都是女儿,只因一个嫡女,一个庶女出身,凭什么她从小就要受这么多委屈?
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顾元安尝尝苦头。如果不是这道赐婚圣旨,她可能永远都出不了头!也不知顾元安送去冲喜后,日子有多难过?
顾少林幸灾乐祸地想着,她的婢女急匆匆跑过来:“二姑娘,少主子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