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五点不到 顶着十一月凌晨的冷风,需要劳改的人们被带到了第一安全区南面三公里外的一个小山坡。
这儿山坡上原本种着一大片绿豆,原本还未长成 人们便没管这地 后来这里就被变异植物淹没了 更是没有人再来。但最近有人发现这里长出了一大片植株高大豆荚饱满的绿豆,一颗颗绿豆和黄豆差不多大小。
经过检测 这绿豆能够食用 于是这群犯事的人就被罚来摘豆子了。
“危险的变异植物已经被处理掉了,不过提醒一句 地里有不少虫子 裤腿腰带衣领袖口都给我扎紧喽!”看守的训话道。
萧千峰父女面如菜色,这地儿离安全区边界不远,但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啊 原本还觉得萧横河说四点半就来接他们说早了,但事实证明,从住处一路开车到这里就是需要半个小时。
他们一大早被颠了半小时车 又杵在这里被训话,吹了这么久冷风,整个人都被吹得麻木了 直到整个队伍动了 才僵着手脚 板着张死人脸 随前面的人踏入绿豆地。
萧横河站在坡地上看着 这一批人大约有五百,还有另外几批在别的地方被罚做别的事情。
萧卓遥一脸忧心:“我们真的不能做点什么,把大伯和清遥救出来?”
萧横河:“只是劳动一周而已。”谈不上救不救的 “安全区要拿这事整肃风气,第四区那边都出动了军队镇压,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不然就不是劳改一周这么简单了。”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
“不然呢?”
萧卓遥答不上来。
萧横河问:“你这两天都没去做事?公司现在什么情况?”
“有许叔和董秘书管着呢。”
“许建达心思不纯,你自己多上心点。”一段不短的沉默后,两人都无话可说,萧横河说,“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晚点你还来吗?”
“看情况吧。”
萧横河开车回安全区,一路上眉头紧锁,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了,对于萧清遥的挑剔挑衅、对萧千峰的逐渐昏聩和无理由的指责越发失去耐心,甚至现在每见他们一次,那厌烦和难以忍耐情绪就会加重一分。
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真像萧清遥说的那样,自己就是个冷血的白眼狼?
昨晚他接到了萧东的电话,远在华市的老爷子慈声缓语,先是说萧清遥就这么跑过来给他添麻烦了,又是说萧千峰纵容女儿惯了,听闻行事有失章法,让他帮忙担待点。
最后说华市如今的形势算不得好,萧家内忧外患,他一个古稀之人支撑艰难,放眼望去,竟没有几个出息的子弟能让他放心托付,心中慨叹酸楚。
老爷子絮絮叨叨,萧横河未尝不知道他是在打感情牌,但听那苍苍老矣的声音,却又不忍打断。
他叹了口气,划清界限之事先放一放吧,萧千峰父女现在这样,他如果在此时疏远,恐怕所有人都要以为他们身后无人,谁都能欺负了。
他从公司里调了一木系一火系两个异能颇强的员工,让他们去绿豆地边照看着点,如果发现他们被欺负了,或是遇上危险,就暗中出手帮一帮。萧家那百人公司里,也派了两个人去盯着点。
事实证明,这两手是非常有必要的。
萧清遥细皮嫩肉,一副千金派头,面如寒霜地在那摘豆子,引了不少人窥视。就有人借着腰高而杂密的豆株掩护,想去吃她豆腐,萧清遥哪里是个能忍的,当即就用异能抽了过去。
她是水系异能者,异能不算很强,但也不算弱,差点用异能将对方给勒死,被看管他们这些人的士兵及时制止。因为萧清遥算是自卫,她倒是没怎么样,那个骚扰她的人则被加罚了一周,脚上还戴上了沉重的镣铐,摸着脖子上青紫的勒痕,他阴恻恻地盯着远处的萧清遥,偏萧清遥还一脸讥嘲,对着他做出抹脖子举动。
这人脸色更加黑沉,扭了扭脖子,朝地里吐了口血沫,朝几个同伴使了眼色,几人心领神会,只等着找机会就给萧清遥好看。
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发现有人给那女的送饭。
萧横河调来的这两个员工,火系那个天生笑脸,看起来很好亲近,木系那个则冷漠一些,他们找看守的通融了,得到批准后给萧千峰父女送午饭。
上面只要求不准找人替罚,没说送饭不允许,看守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了。毕竟上面也交代了,不要和这些劳改的人太过不去,一周之后,他们就会恢复自由身,以后大家都是一样的公民。
萧千峰父女饿了大半天,拿到饭菜就丢了手里干巴巴的玉米饼,狼吞虎咽起来。
那个火系的就笑眯眯地四下看,对那几个想伺机行事的人微微颔首。
那几人被看得心底一阵发毛,凑在一起啃发下来的干玉米饼,一边商量。
“是异能者,绝对没错,而且一定很强,可能是三阶的!”
这几人是合伙来的第一安全区,都是狠起来不要命的人,但遇到比他们更狠的人,那就怂了。而他们觉得那个笑眯眯的家伙不仅狠,还很阴,就是那种当面笑背后刀的人,这种人最不能招惹了。
“算了,算那女人命大,这一周熬过去我们就自由了,还能领到真正的身份证,没必要跟个女人计较。”几人商定了,下午见那个笑眯眯的和那个一脸冷漠的还不走,就在坡地上瞧着,便是那个差点被萧清遥勒死的人也按下了不甘,彻底歇了心思。
两人在坡上,靠着车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火系那个伸了伸懒腰:“看样子吓住了,这样,我们也省事。”
又见那萧清遥边干活边往这里看,隔着老大远也能看出神色不满,一举一动都像在发火。火系不由摇头:“富豪家教出来的女儿怎么这么蠢?有人来罩着她,不感激就算了,还埋怨我们做得不够多,老板怎么有门这样的亲戚,唉?是亲戚吧?”
他说个半天,边上的人也没回上一句,一看,嘴里正嚼着什么,手里是一张红色糖纸。
“哇,大当家的拿来的牛轧糖你还没吃完?给我一粒。”
木系男把口袋一捂:“你不是自己有。”
“我那是从我们这边食堂里拿的,放的又不是灵泉水,用的料也不够精,味道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没了,最后一粒了。”
“正好给我,晚上请你吃鸡腿。”
“我说我嘴里的是最后一粒了。”
“那你捂什么口袋?”
“……”
而去了萧家那新公司的两人也去得真是时候,许建达在萧千峰父女俩出事后,就意识到这对父女和萧家都靠不住了,萧横河又心生离意,他自然要为自己打算。于是趁萧卓遥也不在,就给员工们洗脑,给他们灌输跟着自己干才最有前途的洗脑包。
但萧横河派来的两人一到,他这些话就不好说了,只能是暂且把小心思按下。
如此过了一天,四人出外活结束回公司,正好赶上帮云昌分部搞建设回来的同事们,安静了一天的公司大院迅速热闹起来。
“怎么样?上回说那边旧房子推倒了,弄得怎么样了?”
“进程快着呢,新地基全部打好了,明天开始往上建了。”
“叫你带份甜点给我,带了吗?”
“今天没甜点,大当家不在,那西点师傅就顺便休假了。”
“一天都不在?”
“是啊,说是突然对飞机感兴趣,去挑飞机去了,反正一天没见着人。”
“挑飞机?!去哪?”
“谁知道,咱们这位大当家,可是一向敢想敢干得很,比二当家可潮多了!”这里大当家指的是林染,二当家则是萧横河。
这倒不是两人之间地位分了个高低,而是大家觉得林染带领的云昌分部,事事处处都比古城分部这边快一步,且林染异能又酷,对待灵泉水上又忒大方,而她那边有个什么先例,萧横河都很乐意效仿,所以两人若要分个大小,林染更像那个大一级的。
除了叫“大当家的”,还会叫“大老板”或者“女王”什么的,若是和林染直接打过交道的,熟悉一点,可能就会叫“阿染”,不过这都是私底下的叫法,明面上,大多数人还是会叫林老板林小姐等以示尊敬。
……
而被传去挑飞机的林染,此时早已离开了云市,甚至都已经出省界,来到了邻省,而她此行的第一个目标正是这里的省会余市。
暮色中,她停下车,悬浮于地面二十公分、车头扁平、尖锐的棱角能够将杂草如豆腐般切割的悬浮车缓缓落于地面,林染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置身于一片旷野中,或者说是荒野更合适,通红的落日正半沉于西边的地平线,晚霞如血般洒在那方天际,有种荒凉凄芜的美感。
林染先是扭了扭脖子,转了转胳膊,将在车里憋了一整天的关节咔吧咔吧地活动开,然后来到车前,看着被撞得乱七八糟、糊满腐肉和鲜血的车头,叹着气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