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苋空洞的看着眼前的电脑，耳朵里听着办公室里面传来的微小的讨论声。　　　　真是惊喜，除了那天大哭以外，腾劲飞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不适的地方，相反，倒是底下的人总是大惊小怪的。　　　　积极的人会高兴于腾劲飞的表现，比如说舒珞。在舒珞看来，腾劲飞没有抛弃下他们面对囧境，那是最高的犒劳，即使有天会劳燕分飞，也愿意和老板同努力，共进退。　　　　得过且过的人会觉得因此而不自由，抱怨老板为什么不再傲娇任性一回径走天涯呢！　　　　林白苋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站着CC，她额头的汗珠都没有擦掉，有些着急的样子，“腾大呢？”　　　　“在里面开会呢。”　　　　“跟他说一声，我有事要马上汇报。”　　　　“什么事？”林白苋看见CC眉毛鼻子都挤在了一起，甚感大事不好。　　　　“嗯，不管了，我直接进去。”　　　　CC在推着门呢，林白苋声音淡定悠然的说：“腾大在跟几个销售主管谈论在度假城的项目活动呢，现在打扰恐怕……”　　　　说时迟那时快，门口已经打开，里面的人也一起看来，CC想收回来，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咬着牙恨不得瞪上几万个白眼给林白苋，居然，在她这么着急的时候声音不急不缓的说，快那么几秒，门口就不至于推开了嘛，真是骑虎难下的时刻。　　　　腾劲飞伶俐的扫射过来，“特别急的事吗，进来。”　　　　“哦。”CC走进去，一鼓作气，“就，我，我跟往常一样去跟昭氏国际那边对接度假城活动的，但是，今天，突然从三十二楼转到了十八楼，然后，被告知我们的合作终止，度假城不对外开放搞活动，还说是昭氏国际的赵总婚期将近的原因。”　　　　腾劲飞声音平静如水般，“以前你对接的一直是三十二楼的对吗？”　　　　“是，我在那里还亲自见过赵辉紳，总执行，合同也是我亲自送过去的。”　　　　“赵总接了合同了吗？”　　　　“接了。”　　　　“赵总亲自接的吗？”　　　　“啊，”腾劲飞突然莫名严肃又大声的声音吓得CC打了一个响隔，“啊。是的，他接的。”　　　　“你确定吗？”腾劲飞站起来，低头抓着CC的臂膀。　　　　虽然有点疼，但是，CC居然第一次感受到了腾劲飞的帅气，他那凌厉的眼神真是少见。　　　　“我问你话呢，说话。”　　　　“哦，疼啊。”CC反应回来，“是他，亲手，非常确定了啦！”但是，纠结这个有什么用吗，CC真的觉得臂膀疼。　　　　“你们都出去吧。”腾劲飞再次颓坐下，慌乱了自己那眼神，无所作为的表情不知是伤心还是难过还是绝望。　　　　林白苋拉住最后出来的陈铮，小心的问，“怎么样？”　　　　陈铮一向脾气也挺好的，只见此时有些生气的语气，“那昭氏国际怎么搞的，仗势欺人吗，公司大点，有点钱了不起吗，那么喜欢耍人。本来，我们此次会议的中心就是谈论如何利用昭氏领头人大婚的消息和度假城的关系来造势的。好了，现在，不跟我们合作了，之前还一直好好的。”　　　　“此次大活动也暂停了？”　　　　“终止。”陈铮拍拍手头一堆资料，“没日没夜的做了一堆方案，最后都成一对废纸了。”　　　　虽是如此绝路，林白苋总能绝处逢生一般轻松，“下次，用在有用的地方，好的方案永远不会成为一堆废纸。”　　　　“也是。”陈铮轻松一笑，不经意间伸手摸了下林白苋的头，说实在话，他自己都吓了自己一跳，竟然如此自然的就摸了另一个男人的头。　　　　林白苋拿起方案来，不经意扫射过去，边看边说，“我稍微的去做过了解，本来，我们的销售额对比同行业来说真的有点低，而且我们的产品并不会太差。提升销售额，对我们来说好像是另外一种激励。而且，我们不能单靠一场活动就能打翻身，然后一劳永逸。如果，真的要捆绑热点销售，我相信，多的是。”　　　　陈铮锤了下林白苋的肩，像好兄弟一般，这个动作做起来，可是舒服多了，“唉，听你这话还真是顿时豁然开朗不少。车到桥头自然直，哈哈。”　　　　“哈哈，山前也必有路。”　　　　“里面。”陈铮眼角看着门口，“你多费心了。”说完，陈铮拿着他的方案走了。　　　　没有听见任何不适的声音，里面房间安静得很，林白苋不像往常那样敲门，直接推门进入，腾劲飞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椅在沙发上，仿佛闭目养神，又仿佛一具死尸。　　　　林白苋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俊美的五官安静的沉寂在忧伤的脸上，忽然，他睁开眼睛，嘴角也动了，“小白，去把车开出来。”　　　　“去哪里？”　　　　“去昭氏国际总部。”　　　　“好的。”林白苋起身走了出去。　　　　昭氏国际三十二楼最大的办公室里，赵辉紳闭眼思索，思索的同时，旁边还有两个声音在交换着叨叨个不停。　　　　“孰轻孰重，根本就不用分，明明白白的摆着的。”坐在赵辉紳对面的是一位长者，头发有些发白，声音和精神气却很足，也许是劝慰有些累了，他意味深长的说：“辉紳，你林伯什么时候劝你做过错误的决定的。这次，你为什么就不能听听我们的意见呢。”　　　　“是啊，腾地飞一个小公司，失去了也就失去了。那度假城可是重心，你失去了这个重点项目了，你在公司的地位跟重量自然减轻了。不是，我说，到时候，还能说得上话的，估计也就只有你父亲了。此后，很多状况都不容乐观，相信，你我大家都清楚。”另一位同志说。　　　　“我都知道。你们先出去吧。”赵辉紳睁开眼睛，一副很明了的样子，“一切依旧尽在把握。”　　两位叔伯分别拍了赵辉紳的肩膀，无奈的走出了办公室。　　　　关于两位叔伯说讲的利弊，赵辉紳何止没有想过。可是，一想到，如果他把腾地飞收回来，交由别人管理，那样的话，应该会要了腾劲飞的命。　　　　不。没有应该，是直接。赵辉紳太了解太了解腾劲飞了，因为太了解，所以他不能做杀人犯。　　　　眼睛一闭上，又是那场会议。　　　　几天前，昭氏国际一大早就开了一场特别盛大的会议，最主要的两个人，一是赵辉紳，又一是赵辉紳的父亲——赵高恩。　　　　赵辉紳从来没有反驳过自己的父亲什么，即使，早些年，他刚接手公司一些事情的时候，父亲总是被老爷子反对，不管做什么，最不得老爷子的心。赵辉紳一直觉得，是老爷子对父亲要求太多，时常也总会站在父亲的一边跟手握大权又疼爱自己的老爷子唱反调。　　　　即使，后来有些想要埋藏的秘密被他知道了，他也只是隐忍着。再到后来，老爷子去世，也一直隐忍。　　　　这次的会议，赵辉紳却没有办法隐忍。　　　　他明白，庞大的家族企业光靠他一个人支撑也不是不行，不过，他并不想像老爷子那样，手握大权，说一别人就不能说二，太独断的人只适合老爷子那样的年纪的人。赵辉紳觉得自己是仁慈的，所以，在老爷子去世不久，他把几个项目给了父亲，权利自然也就分散了出去，父亲在集团又有几十年的经验，工作事情自然做得也不差，手下也总有几个忠实的老朋友。　　　　却不想过，父亲会联合他忠实的老朋友起来。他坐在会议桌的另一角，指着他的规划图，坦然的跟赵辉紳说：“度假城的项目仍然有很多的不完善，需要一个没有牵挂又想大显身手的人，赵智赫手头的宣传部已经移交出去了，我想，”他看着赵辉紳的眼神像征求却又像一种循循善诱的指示，“赵总您应该无暇分心顾及那么多项目了，度假城交给赵智赫，而且我会亲自指导赵智赫，让他快速成长。”　　　　父亲什么时候已经学会了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要自己的心头肉呢，段然自己是愤怒的，桌子下放着的左手悄然捏起了拳头，赵辉紳面部却如初的自然，自然还能嘴角轻蔑的微笑出来，“度假城有些庞大的运存数据库，很多的工作交接出去必然使项目运行受损一段时间，赵智赫的工作肯定会有别的安排，最近收购了一个汽车厂，虽然汽车厂面临很多问题，但是，确实能让人成长的一个项目，并且，如果进入正轨，利润会比度假城要多得多。”　　　　“收拾起一个濒临破产的汽车厂这种事情，何秘书如此拿手，用不着让一个对汽车生产一窍不通的人去，曾经走过非洲，拉丁美洲，欧洲的人不适合度假城的经营吗？”赵高恩一直这么义正言辞，“大家觉得呢，在坐的同意的举个手，可好？”　　　　赵辉紳望眼看去，在坐的人有几个人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呢，除了即将上任策划部门老总的季铃儿外，那也是很久后的事情，而且季铃儿还没有自己的中心呢。　　　　在迟疑中，众生纷纷举手表示赞同。　　　　——“确实，赵总年轻有为，是应该有一个符合他的项目让他去挑战的。”　　　　——“而且，我相信他也能做得很好。”　　　　——“啊，对，对。”　　　　——“对，是的，是的。”　　　　赵辉紳没有表决，看看这些人，还能说出什么威胁的话来。　　　　“赵总执行，如果可以，你表个态。”　　　　“不行。”赵辉紳闷出两个字。　　　　“这个项目目前真的需要全权负责的高层，你直接统帅并没有什么不好，你依旧还是最高执行，只不过，给智赫一个机会，让他做起来，全权负责，深入项目，可好。”赵高恩开始动用亲情，在这个会议平台上，为了他宝贝的二儿子在跟大儿子讲情分。这似乎，并不丢脸。　　　　“我手下的任何一个秘书，有哪个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吗，管理了这么久有出现过什么问题吗。请你自重，公事最好公办。”赵辉紳不留情面的起身，他要果断的结束这个无聊的会议，他有这样的权利。　　　　“最近，”赵高恩说，“财务李总有跟我汇报，腾地飞那边，因为销售额达不到，已经准备收回集团重新整改了，那么那个项目让给智赫如何？”　　　　父亲说，让给。不是给。用词，真是越来越有深意。　　　　赵辉紳不得不停下来，他才知道，他所谓一个重要的权利在不知不觉中早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比如人事部财务部的管理早就在父亲的权利之下。为何，要的都是他的心头肉，哪怕其中一个无关紧要的都行。　　　　内心，是另外一个声音，其实，就在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东西里，慢慢的影响着他现在的心头肉。所以，最初，就应该狠心一点，再狠一点的。　　　　办公室外有吵闹的声音传来，没有敲门声，直接闯进来那个人，本来头有点晕的赵辉紳精神都振奋了，他叫跟进来的助理以及有过一面之缘的林白苋出去，没有事情不准打扰。　　　　赵辉紳苦涩了好久的脸蛋弯起弧度，牙齿露出来，他用这样的笑脸迎接腾劲飞，收获的却是一个大大的拳头。没反应过来，接着又是一个更重的拳头。　　　　再下一个拳头的时候他握着腾劲飞的手，用力的把他甩向墙角，并且左手牢牢的定在他的颈脖上，脸贴进他的脸，呼吸对着呼吸，“你真的想要我的命？”　　　　腾劲飞被逼着看着眼前的人，内心又是一阵温热，曾经多少次，他都想这样奋不顾身的来找这个人的，直到今天，才用了一个他不得不恨他的理由过来了。他看着赵辉紳滴血的嘴脸，狰狞的说：“对。”　　　　“为什么？”为什么？赵辉紳觉得自己都已经放弃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了，到底还为什么。　　　　腾劲飞握着拳头，他还可以挥舞很多个有力的拳头，用力的反抗，推来赵辉紳后却又被控制住。反复几次，却没能赢过赵辉紳。　　　　赵辉紳抵着他的喉咙，声音有些隐忍，“为什么？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吗？”　　　　“你想要我的命，我就不能吗？以前，你把我的灵魂抽干，我食不知味，不知白天黑夜。如今，我想活了，好好的吃一餐饭，好好的睡一个好觉，努力的工作，好好的生活。你又过来捣乱，好了，你放什么招过来，我就接招就是了。最后呢，你又告诉我，不好意思，不能奉陪。直接堵住我所有生活的后路，然后还想把我的灵魂碾碎。”　　　　赵辉紳下巴抵在腾劲飞额头，沉默着不说话。　　　　“度假城那是什么地方，对于你来说也许，只是一个用来赚钱的项目。可是，我并不觉得，我曾经视为我们的孩子，那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晶，从我们认识，我们在黑夜里相爱，我们吵架，我们包容，它也在慢慢长大。你却把它让出去了，并且，我只是想借一下那里，来一个最后的温存而已，你还是把那一纸合同撕碎了。你那么冷血，多么不给人留后路。”　　　　赵辉紳依旧沉默，手渐渐的松下来，喘息声越加沉重。　　　　“如果我不直接杀过来，我怕，我怕我会忍不住报复你。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冲动可怕的事情。我怕我会去暴露你，揭发你。可是，我又怎么，又会怎么忍心呢，”腾劲飞眼眶红润，一大颗水珠在眼眶晶莹剔透，“我们曾经在一起过，你曾经爱过一个男人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如此的天经地义。又怎么会忍心让自己觉得是如此正常的事情让别人用像看到另类一样的看待呢，又怎么忍心让你身败名裂，陷入泥潭里呢。我深知的痛，却不忍心让你也痛苦一遍。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又怎么安慰如此被你如此对待的我呢。”　　　　接下来，猛烈的吻覆盖过来，亲切、熟悉，腾劲飞想好久了，他想他，好久了。即使这么恨他，还是想他。　　　　所以，反抗几下后，接下来就只能回应了。从激烈，到温柔，两人一路激情，根本没有停下来。他们彼此需要对方，彼此都渴望了好久。　　　　激情过后，腾劲飞把衣服上一个一个扣子的扣上，脸部是绯红，却还是一张生气脸，“跟你睡只是生理上的需要，不代表我要原谅你做的一切。”　　　　赵辉紳半裸着躺在沙发上，这个时候，他想来一只烟，顺手在一旁的茶几上捞过，点燃了起来，吸一口，沉思一阵。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腾劲飞问。　　　　“跟你分手之后。”　　　　“你……”腾劲飞想问，却欲言又止，给了自己希望，最后还不是一堆的失望，然后再死上一死。他好不容易活过来，不会再轻易跳进坑里，所以闭嘴。　　　　“我们，到此为止。”赵辉紳说。　　　　果然，差点就又中了陷阱。　　　　“到此为止，”腾劲飞仍然忍不住，眼泪还是滴下来，滴了一滴，他拼命的抬头，生生把眼泪都咽进了肚子，“不管什么，到此为止。至于腾地飞，合同到期后我会按照程序走。”　　　　“好好保重，好好照顾自己。”赵辉紳叮嘱。　　　　一直到走出赵辉紳的办公室，腾劲飞都没有流出过一滴泪水。这是一次自我的胜利，一次脱胎换骨的成长，这是一个沉沦和新生的诀别。一场两人的华尔兹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