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点点头颇为欣赏云清之的机敏,又问道:“凭此点你就私自调换粮草,万一是西羌故意克扣供奉呢?你就不怕都护府上书责难?”
云清之道:“罪臣在剑阁关调换粮草之时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万一西羌有变不管我们那队人能否回来剑阁一定会向朝廷汇报此事。若是西羌平安无事不足的粮草罪臣自然会亲自送往,左不过是落一个延误之罪,总好过那个万一吧?”
顾晏又道:“你很聪明,孤看过你的奏折,奏折上对冯奎等人不过寥寥数笔,孤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此人有问题?”
“罪臣收到兵部来函奉命送粮,因罪臣首次办差不免留了个心眼多问了几句,于是罪臣发觉此事兵部只来函予我一人,且点名要我亲自发往都护府。罪臣入兵部时日尚短接管巴陵粮草调度也不过数月,按理发往都护府的粮草应由岭南、山南两道的府仓直接发送,护送的话应由兵部、户部直接派人前去不必经过我手,何以此次让一位书令带着三千石粮草交给我?这些事情陛下是否知情?”
顾晏凝眉道:“孤收到西羌都护府奏报后着令兵部、户部协调粮草事宜,这三千石粮草是从山南道府仓发出的。只是孤也不清楚这发送粮草还有这些规矩,山南道将粮草交给你确实有些奇怪,孤着人问过了山南道司库左公明和襄州太守何进锡,他们的回复是制备军需物资人手不足故而派你就近前往,且此事兵部备案在册。”
成毅道:“陛下派我去重水时命暗中我去襄州调查过,此言不虚,他们那时确实是在整备军需。”
云清之点头道:“这就是了。罪臣可是最合适用来背锅之人。”
顾晏侧目道:“你这猜测是否小人之心了?”
“呵......”云清之不急不慢地说道:“罪臣起初只是对西羌起疑心并未对朝中之人有所怀疑,当时的设想只是都护府受制于西羌,西羌并不缺粮如此求粮必定有诈,故而罪臣在途中焚毁假粮草,借此求个变机。罪臣当时设想是西羌控制都护府想要借这批粮草用来屯兵,一旦没能得手那我就能够示弱求活。可等我在黎南渡口设计烧毁假粮草后又提出挪动巴陵存粮,冯奎此人的态度十分欣喜,后来与我私下几次交谈,明里暗里都在探听如何调度巴陵粮草的细节,正因为如此我才察觉到西羌与我朝中人一定有所密谋。等到了都护府这一切一如我所料,只是燕国的出现让我感到意外!不过按当时的情况来说,不管是燕国缺粮还是西羌缺粮对我的计划影响并不大,只要是他们想要粮草那罪臣就能活着。”
顾晏道:“所以那时的你就已经计划好了后来的一切?”
“不错!”云清之颇为得意道:“在我偷听到燕国和西羌的交谈之后我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顾晏饮尽盏中茶水,注视着云清之道:“那时你明明知道了西羌的问题为什么不直接汇报朝廷,而是要再度返回西羌?”
“且不说罪臣区区一位小令史的话能否令人信服,只怕罪臣的奏折还没出巴陵臣就已经身首异处了。”云清之说着给顾晏的盏中续上茶汤,道:“况且都护府中还有活口,他们都是大夏子民,臣不能不救。所以罪臣只能将血书托付给赵徵让他带给忠武伯,由他进献给陛下。而罪臣带着冯奎回西羌也能借此麻痹他们,让他们短时间内来不及反应这样罪臣活命的几率就能增加几分。”
“你带队逃离西羌想必其中过程也是十分艰辛。”
云清之叹道:“上苍垂怜,让我们有惊无险的回来了,只是都护府里那些无辜枉死的将士们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顾晏垂眸叹息一声,道:“他们为国捐躯,都是大夏的好儿郎。孤已下令抚恤好那些无辜枉死的将士们的家眷。”
云清之起身对顾晏正肃一拜,“陛下仁德,罪臣替那些将士们谢过陛下。”
顾晏命云清之起身,道:“你不用自称罪臣,若是无你只怕此时燕国与西羌已经起事,南境不知又有多少将士惨死。孤当时赐罪,让你去天牢也是为了保全你。”
“臣明白陛下苦心!若无陛下让成统领对臣处处关照只怕臣早就死了。”
顾晏点点头,又道:“冯奎、梁丰、金无求三人都死了,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云清之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拿出两枚鎏金戒指放在桌上,道:“自然是要查出幕后之人,这两枚戒指是从冯奎、梁丰二人身上搜来的,是他们的信物,这上面的花纹陛下见过吗?是否是哪位世家贵族的家徽之类?”
顾晏拈起两枚戒指看了看又给成毅瞧了瞧,成毅道:“蝉纹和蝠纹用在装饰上也不少,这两枚戒指上的花纹也不是十分特殊,不会用于家族徽记。”
云清之问道:“冯奎三人的死一定是被幕后之人所杀,关于这三人的案子成统领没查出更多细节么?”
成毅摇摇头,道:“大理寺会同刑部勘验了现场,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成统领还记得襄州那夜遇袭的事情么?那还剩半边的药丸你查出什么了没有?”
“那药丸是用一种叫马钱子的毒草提炼而成的,这种草在西南地区很常见,其余的我也没能查到什么。”
顾晏道:“襄州的事情和那三人的死应该是同一个幕后。”
“臣也是这样想。”云清之冷不丁地问道:“陛下觉得会是谁?”
“你认为呢?”顾晏眸光流转,将问题又抛给了云清之。
云清之迎着顾晏的目光微微一笑,道:“陛下心里猜测的那个人臣明白,可是目前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
顾晏不辩喜怒的说道:“你是真这样想还是因为那是你的靠山才这样说?”
“不错,刘相的确去过天牢找过我,也问过我西羌发生的事情,甚至也有拉拢我的意思……”云清之顿了顿,道:“臣斗胆猜测,刘相这些日子没少在陛下面前进言,想将我酌情起复吧?”
顾晏冷冷道:“你想回去么?”
云清之反问道:“陛下想让臣回去么?”
“陛下!”还不等顾晏开口成毅忽然叫喊道:“此人是有些小聪明但是清高孤傲,又涉嫌结党营私,臣认为陛下不该让他回朝为官!”
顾晏见云清之一脸坦然,若是常人被旁人当面这般说辞早就动怒申辩了,反观云清之不仅不见怒意反而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甚至还颇有趣味的盯着成毅。
成毅发觉云清之正看着自己,偏了偏头避开他的视线,心中暗想:“你恨我也罢,左右我是不能让你留在这里,若你明白我的苦心主动就此离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