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永安宫的城门外,一辆马车快马加鞭。 到了朱雀门前,身着玄冕官服的青年文官匆忙下车,露了鱼符。朱雀门前等候多时的神策中尉,急忙上前道,“我的爷,您总算来了,陛下在康宁殿等着呢。” 那文官因赶得急,面色有几分红潮,“王大人,可是陛下的身体有什么变故?” 王长聆神情一滞,“崔大人,莫要高论,东祥传来战报,东祥王战死,陛下也是忧思。” 灯火通明的康宁殿内,死气沉沉,不时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哭啼。 崔鸿在殿外听着有些头皮发麻,这又是哪个妃嫔在这个时候来触霉头。 中侍官缓缓将殿门打开,“崔大人,请随奴才入殿。” 到了殿内,才发现那个不看时候来触霉头的人,是他的妹妹,小崔后,崔漾珍。崔鸿上前行了大礼,拜见了皇帝、皇后。 皇帝声音带着乏意,“崔卿来的正好,你们崔家惹得这个烂摊子,现在还要朕赔上自己的兄弟。”说着将战报飞速的扔至崔鸿的近前,看样子是气的不轻。 崔鸿拾起战报,粗略的浏览一遍,东祥王战死,王妃世子均被杀,整个东祥被惠暨王强行攻下后,东祥王的姬妾、子嗣、家臣、奴婢都遭到了屠杀。 皇帝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朕与崔卿有事相商,皇后的事情容后再议。” 皇后还想争辩几句,被崔鸿的眼神压下,恹恹的退下了。 启炎帝大怒,“陈家卢家的那些残部,也能在东祥如入无人之地,朕这个天子,确实失职了。” 东祥王占了皇帝同胞的手足便宜,分封了亲王,实则是个吃喝玩乐都不做不好的草包王爷,这个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指望他守住东祥,岂不是痴人说梦。 崔鸿心里明白,“陛下,当下之急,是尽快确定七星关的主帅,只要惠暨陈源过不去这七星关,总归只是一场祸乱,不至于是狼烟四起,东要国之根本。” 启炎帝沉思半刻,“崔卿说的不错,不单单是淮东的陈氏,还有西凉的邱氏,岭南的徐氏,这三家诸侯王若是联手抵制撤藩,再起兵乱,我们就束手无策了。” “陛下,臣有一策,以邱氏平陈氏,可借力打力,除去陈氏之后再谋邱氏之过。” 启炎帝略加思索,点头,“爱卿说的不错,可是邱世玉不见得会去趟一次对于他毫无好处的浑水。” 崔鸿嘴角浮笑,“陛下,女公子此时在硕都。您七年前埋在邱家的刀也该是时候擦一擦了。” 启炎帝又咳嗽了起来,脸色憋得通红,“朗月,是个不好控制的,要她下手屠邱,断了解忧君的后路,她未必真的同意。” “陛下,能拨动女公子思绪的,无外乎那三个人,臣有办法让女公子出硕都,屠邱。”崔鸿的姑母大崔后,生启炎帝、东祥王、朝安公主、秦安公主、淮阳王,崔鸿本就是启炎帝皇子时期的伴读,为人又擅长诛心,所以在他看来,秦安公主、岐山世子和广佑年间出生的那个孩子是女公子闻之色变,方寸有乱的三个机会,当然是大有文章可做。 启炎帝心中也明白,女公子,岐山王妃李皎确实是一个最好的人选。她是邱世玉的内眷,又是自己的胞妹,由她去除邱撤藩,无疑最能表天家的决心,于情于理都是最合适的。但是,启炎帝还是有顾虑的,李皎与邱世玉的关系真的像外界传的那样吗? 崔鸿见启炎帝并不言语,知道他在李皎的事情上面尤为慎重,“陛下,论亲疏远近,邱世玉怎么都比不得您的断骨之情啊,再者,就算女公子心中不肯,也绝对不会坏我们的大事的,大启李氏王朝出了事情,她还有何倚仗,难道再嫁给陈源吗?女公子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不为自己打算呢。” “朔皇子在她的身边,朕总归要忌惮一些。刚刚皇后还在跟朕说起此事,皇嗣不可有丝毫马虎。”启炎帝顿挫了一下,“这事情还是值得一试,不过你不好出面了,找个她没见过的人去说,她反而更容易接受。” 崔鸿顺势而上,“臣弟崔翡倒可一试。” 启炎帝嗯了一声,“你跟朕想到一块去了,崔翡伶俐可当此任,朕会派谋臣跟着他,以防他应对不暇。遁思阁里的东西,也是时候该给朗月送过去了。若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要断了她和朔儿的母子情分。” 崔鸿伏跪称诺。 崔鸿从康宁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临近朝华门的时候,远远的看到皇后的步撵停在那里。 崔鸿上前,“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下了步撵,“兄长,不必多礼。” “夜深露重,娘娘应该早点回后宫休息,在这里是等着微臣是有要事吗?” 皇后屏退了左右侍从,“兄长可知我今日为何在这个时候去康宁殿哭闹吗?” 崔鸿顿时觉得焦头烂额,“娘娘,无论何事,您都不能失了皇家的体面。如今没有姑母的抚照,您在后宫更应该谨言慎行。” 皇后苦笑,“难道去问一句自己孩子的去处,都不行吗?” 崔鸿一惊,“娘娘此言何意?” 皇后怒瞪,“兄长莫要骗本宫了,我的朔儿还活着,你们怎么忍心,看着我们母子分离这么多年,那可是我日思夜想的孩子,而兄长这些许年来一直知情却未置一句。本宫在兄长的心中究竟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还是巩固权势的棋子?” 崔鸿的脸冷的有些瘆人,“娘娘,记得自己的身份。崔家与娘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朔皇子在谁的身边养大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们崔家血脉的嫡皇子,他终有一日会回到娘娘的身边,娘娘现在需要做的是好好得活到那一天,等到那一天。” 偌大的长秋宫虽灯火通明,却也轰不走宫中透出的孤寂冷清。小崔后本想从崔鸿那里得到一些软语宽慰,却是一句冰冷的利弊分析。她顿时觉得自己这是妄求,来到这长秋宫的人,心都是冷的。小崔后转身上了步撵,头也不回的渐远。 崔鸿的心思凝重,凭借朔皇子的真实身份,那人怕是又要回到这长秋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