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天里棠硕公主和季善敬有说有笑,姿态横生,一点儿羞涩的神气没有,还是从前的娇俏。
然而一到了夜间,在烛光之下,她的神气,就渐渐的改变了,好像有祸事将临头,千方百计设法避免和季善敬留在同一处。
季善敬见天光一黑,就精神陡长,兴致勃然,寻些有意思的话来说。
公主听了,都似不甚在意,并显出时时刻刻防备。
杨国公以为,女儿初经人手羞怯自是常情,又被那贼人吓出了一身病,也难免如此。
虽然说了“男女居室,人之大伦”的腐话来譬慰,想借这些道理,壮一壮公主的胆气,谁知她听了,又好象全不懂得有这一回事似的。
见她半晌不说话,只坐着不动。
杨国公便道,“要是实在不喜欢驸马,过几日出去见见人,找……找几个面首也不是不可以。”
季善敬既不敢接二连三的催,更不敢强迫公主,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这一日回季家,破天荒他叫住了季离忧。
季离忧问了问公主的身体,正想离开,季善敬叫他站住。
他以为季善敬是要同他谈论朝事,企料季善敬却道,“公主在东胡失韦的事,你知道多少?”
季离忧略一诧然。
“我在问你,你没听见吗?”
“你具体想问什么?”
“她……是不是早心有所属?”
季离忧见他低了头,心中也有几分不忍,“没有,她并未对任何男子动心。”
“真的?”
堂堂南魏大司马,居然这般低声下气问公主是否有心上人,季离忧越发觉得季善敬可怜。
“是有那么一个,是失韦的一个游医,也就是你推上位的伊吉格,但他已经死了,况且我觉得苒苒只是一时小孩子脾气,对他没有多少情意。”
“……卫琅呢?”
“你问他做什么?”季离忧忽想起了大婚那日的事,顿时有些许尴尬。
“卫琅和苒苒,他们两个……”说书人说他们之间有姻缘,但季离忧却觉得这二人若是当真有情,在草原或在前往失韦的路途中早就萌芽,何至于到了现在。
“苒苒一直只把他当做朋友,你不必担心。”
“朋友?你确定?”
“自然。”
“苒苒不肯让你亲近是不是?”季离忧问道。
季善敬面露难色,“你如何知道?”
季离忧叹息,他早就想到了苒苒的脾气,其实她并不在意同谁成婚,和季善敬在一起也觉得是顺理成章的事,当所有人都说他们应该在一起,苒苒也会这样以为,但当他们真的成亲后,苒苒却不一定可以接受她和季善敬关系的转变,甚至连他作为男子的触碰她都不愿意接受。
季离忧道,“你先不要逼迫她,她心里不一定是有了别人,你不要多想,耐心等待。”
“从成亲到了现在,已过了几月,我还要等多久?”
季离忧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忘了她是公主,放低姿态,别让她觉得你在逼她,这样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不用你教我,我也明白。”
这之后果然只是有召才入公主府,驸马和公主十天半月也不见一面。
这一日即墨苒坐在床沿上,低着头仿佛思量甚么,约摸坐了一个更次,还不表示睡意。
她招了招手。
立刻有侍女过来,“殿下。”
“驸马在府里吗?”
“在的,用过晚膳后,驸马没有回季府,还在看公文。”
“你去叫他过来。”
“叫驸马过来?”侍女惊讶。
“嗯。”像是下定决心。
季善敬洗漱后独自睡在那软温香腻的被中,仍不敢过于鲁莽,而即墨苒却只坐在床沿不动,神气之间,似乎是厌弃他一般。
此刻已不早了,外屋的人都已熟睡得寂静无声。
即墨苒狠了狠心,索性下来吹灭烛光。
见她把烛光吹灭了,季善敬起身一把抱住她。
只紧紧抱住不放,黑暗中一手撑拒,另腾出一只手来搂住她的腰。
即墨苒没再推开他。
季善敬便心下了然,轻柔地替她解衣松带。
因房中漆黑,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季善敬只能凭着触觉领她去床边,又怕她黑暗中撞到东西。
见他如在玩捉瞎子把戏的一般,满房也摸索了好几遍,鼻口呼吸急迫声,即墨苒笑道,“你在玩捉迷藏吗?”
季善敬无可奈何,说道“还不是太黑,怕你摔倒了。”
即墨苒咳嗽一声,即刻有人推门进来点了灯,房中即刻有照彻如白昼的烛光。
忽听得即墨苒柔脆的声音,道:“你们都出去吧,没有我叫你们,不要进来。”
“是,殿下。”
即墨苒凑近他耳边说,“你抱得动我吗?”
季善敬听声音靠近右耳根,冷不防一把抱起来。
“好歹也有些拳脚功夫。”
刚把她放在床上,季善敬便转身去喝水。
即墨苒坐在床边,“你口渴?”
只听得劈拍一声响,季善敬的额头正碰在一张衣橱上,只碰的眼中金花四迸,痛不可当。正想和公主说不要紧,却手腕撞在橱角上,也撞的臂膊酸麻了。
这一碰,碰得苒苒捂住嘴笑,连说:“你别乱动了,就过来吧。”接着又听得侍女们在房外笑个不止。
季善敬也不顾手腕疼痛,慢慢走到她面前道,“我从此若对公主有违逆之心,就天诛地灭,立刻化身体为尘土。公主若嫌这誓发得轻了,不论什么重誓愿,我都可以发得。”
说罢,静听即墨苒的回答。
好一回寂然没有声息。
即墨苒见他就单膝蹲在面前,既有臣子之礼,又有夫君之意,便向前倾身亲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