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2 / 2)海上无花也怜侬首页

“先生这样客气,哪里是劳烦。”

学徒拿着蒲郁的零钱包跑下楼,在拐角遇上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彼此都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学徒朝他点头,一阵风似的从他身旁过了。

学徒走到底,看见门内站着两位穿制服的,估摸是那位先生的警卫。撑伞出了门,又见停着两辆汽车,其中一辆坐满了。

节前一两个月属旺季,达官贵人的古怪派头他也见过一些了,如此古怪的还是第一回见,不像张记的客人,倒像执行公务的要员。

*

楼上,蒲郁听着脚步声近了,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声音很轻,稍不注意就被雨声盖过去了。

当脚步在门厅前停下,蒲郁说:“稀客。”

身后的笑声很浅,从喉咙发出来的,声音更低,“搞得这么黑黢黢。”

二楼这间客厅常常被拿来办沙龙,空间宽敞。双层的窗帘挡住外面的光线,台灯只够照亮沙发这一隅,屋子的边边角角有什么压根儿看不清。

蒲郁回头,一手搭上沙发沿,如少女天真娇俏,“你怕了。”

忽地,悬顶的电灯亮了。来人的模样一下明晰,蒲郁看着他的手从开关上划下来,看着他迈步走过来,走到跟前。

任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还是那样笑着,好不明媚,“二哥。”

口红是花的,领襟有一颗扣子没系,本该穿着的低跟皮鞋丢得老远,她表情愈做作,愈令他心烦。

“理理好。”

“二哥教我好等。”

“你在等我?”早该出来的一声冷笑,他把挂在手臂上的大衣扔到一边的沙发上,松领结,还是烦,忍不住只手箍住她秀气的脸,“不是生病了么?我看你好得很!”

“我什么时候同你讲我病了的?”蒲郁口齿仍清楚,“哦!吴太太请我去打牌,我看这除夕夜的,不好叨扰你们一家,借口称病嘛。”

“不好叨扰。”

他丢开手,如同给了她一耳光,气力大得令她偏头垂下去。可这点苦头不能令她吃痛,她从沙发上起来,一边系扣子,一边赤脚走去穿鞋。

“我就这点乐趣了。”蒲郁轻轻抹脸,像是不知道口红花在哪儿,四下都抹一抹看看。

吴祖清蹙眉,下意识招手,“你过来。”

蒲郁去到他跟前。

他从内差掏出手帕,许是要帮她擦的,对上视线的一瞬改了主意。反扣她的手,他压着她扑到长沙发上,撕扯般撩起裙摆,摸上去。手掌沿丝袜吊带到深处,再转回来抠索底裤。呼吸就在她脖颈上打转。贴体线的腰身也探明了,他的手还没停下。

发现蒲郁身上没有枪,吴祖清懊恼了,心软了,于是舍不得来之不易的温存了。假若这能称作温存。

她肩抵贴在沙发上,半身弓着,承着他的重量,和拥抱。

蒲郁有了本能反应,心却冷得发抖,“二哥有家室,还在外面养舞女,连这也乏味了,找我来了。讲起来,我哪算得什么货色,还不及二哥一半——”

“小郁。”吴祖清亲她耳朵,“让我抱一会儿。”

他偏过她的脸,落下吻,“就一会儿。”

蒲郁受了片刻,迷蒙中睁开眼,咬牙切齿道:“你有病!”

“我有病,你没病就够了。”

被钳制的手胡乱地摆,指尖碰到他绑在身前皮套,蒲郁神色一凛,身体却是逐渐软下来。就在他稍微放松的刹那,蒲郁另一手从皮套里勾出枪,侧身将枪口怼在他腹部。

察觉到她的意图,他一下清醒了,可她太快,他已来不及反应。

吴祖清撑着沙发起身,试图用假动作夺下枪。蒲郁不给他机会,闪退到沙发端角,跃过靠背跳到地上。

她站直,枪口不偏不倚地指着他的胸口,“除夕夜一个人卧病在床,除夕夜被学生用枪指着,不知二哥觉得哪一个更可怜?”

吴祖清身上还有一把枪,暂时没法拿。他清楚她有多狠多准,毕竟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唯一的学生。

“我在名单上?”吴祖清注视着蒲郁。

“啊,差点忘记,恭喜二哥高升。如愿成了日本人的犬牙。”

“小郁。”

“傅太太。”

“傅太太,你希望我这么称呼?”吴祖清难得笑了一下。

“档案是你填的。”蒲郁冷漠道,“我求你的时候,你怎么讲的,一字一句我都还记得。”

“所以傅太太,要替你先生寻仇?”

“讲错了,我于二哥无情可言,哪来的私仇。我只是……替淮铮,还有已不在这世上的我的战友们,多杀一个背党叛国的……”

他的理想,他的作为,她历历在目。

怎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她抬起另一只手,握住枪,“罪人。”

吴祖清其实没太听清后头的话,只有一句不断地回响,回响——

我于二哥无情可言。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