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要做什么...”李谟沮丧得垂下手,陷入迷茫,齐小南这个动作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他如今恨不得把唐恣揪过来问个清楚,可又觉得自己这个大理寺少卿当的实在憋屈。
除了齐叙,没有人在此期间见过齐小南,凶手毫无疑问是他,可他是怎么做到齐小南死时不在当场的......他越想越乱,有些恼恨地垂下手,敲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几片帷幔被微风吹起,拂在他的脸上,他扭头看向一侧,心中陡然一惊,从进入这座渊阁起的诡异感终于明晰起来。
严郢急得在廊下负手走来走去,夏仵作揣着袖子站在一旁,老神在在地看着他转,一派自得。
此处房屋似乎墙壁与门都颇为厚重。竟听不到里头半点声音。
就在严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瞧瞧时,紧阖的门忽而“吱呀”一声开了,门前二人皆是一愣,李谟沉着脸踏出来,十指覆着一片漆黑。
严郢刚想开口,就听舒王陡然舒展了眉头,吩咐道,“把齐叙绑回大理寺大牢,听候发落。”
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玉窍庄山门前。
杨笑云负伤在身,柳靖瑜护送杨家姐弟先行回了长安,至于他们走到那处暗道北边的尽头...罗慈轻望着山道,面色了然。
这个世上哪有神仙妖魔,有时候人的把戏要可怕得多了。
两个柳氏府卫抬着已经苏醒的齐兆出了马车,他一双混沌的老眼半睁着,身子尚未可动,等瞧见头顶上玉窍庄的大门,这位齐老爷忽而死死抓住罗慈轻的半截袖子,嗫嚅道,“不......不.....”
罗慈轻垂眸看着他,有些同情道,“齐庄主放心,不会有人能害到你的。”
一庄之主在自己的房间放上一个骷髅,然后逃难似的跋涉山林走到一个白骨累累的洞中,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匪夷所思。
眼前这座玉窍庄宏伟富足,里头藏了多少秘密,也只有齐兆能开口的时候才会知道,他当然不会让齐兆再遭不测。
他带着齐庄主先去正厅找了唐恣,却撞见了大理寺的夏仵作和面色铁青的严郢大人。
如今的京兆府尹严郢曾在邰州任转运使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两岸百姓对其治下公正多有赞誉,虽知此番他为除杨家而来,罗慈轻仍旧无法视他为敌。
朝中党派一向纷杂,有时并不能独以对错论之,何况这回的确是杨家有错在先,才被人抓住了把柄。
他朝严郢抱拳道,“严大人。”
“原来是罗掌司。”严郢脸色稍缓,回以一礼。
夏阎犯了当太医的老毛病,见人躺着便上去把脉,又扒开齐兆的口鼻,齐老爷仰面躺着,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
“无妨,气血攻心,加之喉处有伤,两贴药下去,养个几天便能说话了。”夏阎欣慰一笑。
罗慈轻瞧着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苦笑道,“夏先生,我家公子呢?”
夏阎掏出一个盒子,挑眉道,“这是唐公子留给罗掌司的,他们三人,带着铁锹往别出去了。”
罗慈轻并未忌讳严郢在场,毕竟那位瞧着慵懦的姬大人已经不动声色安排了一切,他抬手打开了那只木盒子,目光落在里头的白玉神像上,先是一愣,旋即他双手轻颤,眼底震惊之色有如惊涛骇浪,席卷过后居然流露出一丝沉重的痛色。
老压振翅归于林间,树影斑驳,李谟春风得意地撑着自己的铁锹,瞧着姬云崖与唐恣二人挖着坟墓上地夯土。
“舒王殿下能否搭把手?”唐恣撑着腰无奈道,“你不是来看热闹的吧?”
“挖人祖坟会折寿的。”李谟拧着眉毛,“何况我堂堂舒王,能来这种地方已经给足了你面子。”
刑部司尚书埋头干苦力,像是听不到他二人对话一般,他身侧已经摞起来一小堆土,正挖着下一铲。
唐恣忍不住呛道,“人家官比你大,又在休沐不用管案子,现在都在干活,你倒好,端着舒王殿下的名头就该回你那王府呆着去,在坟地里你不是指望黑白无常奉你为王罢?”
“你...”李谟语塞,他又找不到理由反驳,“本少卿刚才识破了齐叙的诡计,可是大功一件!”
唐恣抹了一脸泥,阴恻恻抬起头看着他道,“是吗?”
李谟终于撑不住了,他拉开姬云崖自己蹦上坟头,咬牙切齿道,“行行行,姬大人一边歇着去,本少卿来。”
姬云崖一脸懵然地站在一侧道,“已经到棺材了。”
漆黑的棺木自黄土中探出一角,埋了不到一个月的齐夫人桓思隐就躺在其中,加之天空欲黑,周围陡然漫上了一股腐烂又阴湿的气味。
腐蚀一个月的尸身是什么样子,李谟只在杜秋庭的手记上读过,真正亲眼瞧见还是第一次,加上恶臭袭来,他后退两步道,“唐恣,本王命你,你来!”
唐恣有些无奈地瞧着他,独自将棺盖上泥土铲净,又对着棺钉处狠狠一凿。
昏暗的林间,沉重的棺材板被掀到一旁,腐臭夹杂着难以言明的气味扑鼻而来,姬云崖上前,等棺材内腐气散开一些,轻轻划亮了火折。
桓思隐面容还未彻底坏掉,能瞧得出生前是个美丽的妇人。
姬云崖判断道,“她是被草草下葬的,身上连衣服都没换,脖子有勒痕,她并非齐家上下所认为的病死,她是被人杀的。”
唐恣一眼就看见了她脖子上与齐小南一模一样的痕迹,他又捂着口鼻拉开她的衣领与衣袖找了半天,才找到他想看见的东西。
一枚青紫模糊的莲花印记卧在桓思隐的颈侧。
他仰面叹道,“我打听齐家消息时,得知齐老爷在小姐回家见了夫人最后一面后,就一直住在游天阁再未出来,桓思隐身后事都是这对兄妹打理的,谁知这两人,都不是好对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