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时害怕吗?“苏朝云一边吸溜流心松糕,一边寻摸着自净手绢。 ”我觉得那更像是震惊。没有相关经验的初体验吧。“井璃也拿了一块,一口一口地吃。 “你看了整个变成尸体的过程。“苏朝云开始吃第八个。 舌头适应了各种香甜调和的甜腻,食欲催动着舌头翻滚在味觉的温床。”是啊,看得真真的。你希望我害怕吗?“苏朝云看着楼下说:“我觉得我会害怕。” “你是感性人吗?”这是个羞于承认脆弱的时代,井璃不大习惯这种对话方式。苏朝云的点心馅糊了满手。笑着说:“理性人就不能害怕吗?你说这去感手术,就是为了让人多点勇气吗?” 井璃擦了擦手:”说不定啊,还真是这样。活着的人总会有些愧疚,愧疚自己还活着。这种愧疚有时候会表现为害怕吧。“ 苏朝云吃着剩下的,看着外面的艳阳天。说:“第一次听人这么解释这害怕的。冰凉凉又热乎乎的。你多吃点,青春期呢。” 井璃转头问她:”你那边有消息了吗?”苏朝云舔了舔嘴唇:“这个有点麻烦,我爸爸妈妈虽然现在不让我实际动作这些事,所以有些麻烦。” 井璃点了点头说:“你若是个男孩,该是早就接手了。”苏朝云站了起来说:“有难度才有意思。走吧一会儿开大会,有你的发言不是吗” 井璃看了看时间和苏朝云一块去了大礼堂。 会议例行项目就是发言、交流。而大部分会议的重点都在发言,别人在说什么、说些什么并没有多少人关心。领导总是那么几个,学生代表也总是那么几个:不是马驰就是井璃,不是井璃、马驰就是苏朝云。 学校领导冗长的发言之后,昏昏欲睡的听众们都来不及给予热烈掌声。井璃捋顺了腹稿,视线落在礼堂的后墙上,开始发言。 “杀人犯!!”一个尖锐的声音不辨男女。台下的人活了起来,交头接耳得议论,声音都压住了礼堂的音响设备。 井璃停了下来,看向台下狐疑眼睛。然后说:“我知道有些话由我来说不大合适,因为我也牵连在事件里。但是生命,除了意外疾病,都是自己掌握的。对于张霖同学的悲剧,我并没有直接或间接地主动参与其中。很遗憾我们失去了这么一位同窗,在此我为张霖同学默哀一分钟。” 台下人头攒动,每个人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在井璃的脸上搜寻他们想要的东西。没人关心发言的说了什么。 主持老师火急火燎地上了台,接了话筒,大会继续。 井璃施施然下了舞台,似分水的山岭,人群两厢分开。井璃看着那些戳人的眼睛,不掩分毫森然。 马驰转过头来,挤眉弄眼地给她竖了竖大拇指。 会议匆忙结束,人们三三两两各奔去处。有个小姑娘突然冲到井璃面前说:“井璃我相信你!”说完转头就跑。井璃愣在原地,依旧是人群的分水岭。 “井璃你来。”教务处赵主任走在前列,井璃赶了上去。到了教务处办公室,赵主任乐呵呵地给井璃倒了杯水,然后坐定了说:“井璃啊,最近这个麻烦事比较多,你啊就还把心放在学习上,有些不爱学习就见不得别人好,有些个活动就放一放,校报上呢也给其他同学留些表现机会,你看好不好。” 井璃点了点头,说:“好的,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赵主任搓了搓手说:“哎呀,这个,我们家小雨,你那小雨妹妹,你也见过,这孩子,英语是特别的差,你看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辅导一下她。” 井璃崩紧了脸上的笑:“好啊,我也时间长没看见她了。她们放学早吧,放学后来我们教室找我就行,一般我都走得晚。” 赵主任笑着说:“好孩子,你去学习吧,没别的事了。”井璃手上的倒刺抠出了血,半个月过去了,百千条性命都系在她身上,却被这张霖之死打乱了全盘计划。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井璃来到了学校花房顶楼。顶楼长满了马驰培育的蔷薇科植物。也不知道马驰是怎么活动的,这花房顶楼成了他自家花园了。马驰说井璃没事的话可以来帮忙照看。阳光棚里摆着漆成白色的铁艺圆桌和配套的高脚椅。桌子上放着一本金笺徽墨抄得《心经》。 马驰是“非理性人”。出类拔萃的聪明才智让他稳坐年纪第二的宝座。比起众矢之的的井璃,他安全无害。军界背景的出身,静水流深的脾性,人人都爱他。常理说,第一和第二一准是仇家,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一定是朋友。井璃也犯难,她没法把不把自己当敌人的人当敌人。特别是马驰这种面面俱到的施恩不图报,圣贤一般,没法不让人敬上三分。 看见这本《心经》,井璃笑了笑,心里了然。 “警方的倾向结论是自杀,很简单,现场没有第二人的痕迹。而且在那个高度,没有监控设施。事实上,怎么上去的都是问题。唯一否方式,只有通风管道。可是管道将近60度,怎么上去的。神奇。“苏朝云发来信息。 “不过,警方在他家里发现了很多关于你的东西,什么你写过的草稿啊,你的笔啊,你用完的笔记本啊什么什么的。好像跟踪狂啊,你之前就没注意过这么个人吗?”苏朝云又发来一条消息。 井璃当下也觉得别扭,的确有很多人课间会守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就为了看她。井璃却不觉得什么,青春期的偶像崇拜恰恰是从父母崇拜的转移和荷尔蒙激素分泌水平的作用。 关于感情到底是什么,井璃翻看了许多心理学书籍。越是她周周到到的待人接物,倒是越让她看起来更不近人情。 “假模假样。”她的桌子上被人刻了字,歪歪扭扭,没甚笔法可言。井璃想了想,的确是很贴切的形容词,她总觉得自己在很努力地做人,却越觉得走路腿都僵硬。也是不易,这种环保合成材料做成的循环书桌板材坚硬度远超木质材料。这用什么刻上去的呢? 她转过头问旁边位置的同学:“这是谁刻的,你看见了吗?”旁边位置的同学装模作样地翻着书说:”不知道啊。”井璃看着那四个字,大概明白了什么叫宇宙孤寂的恐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