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龄和杨金海认识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年冬天刚刚过去,陈慕龄的身体渐渐康复许多,例假回到正轨也让她内心安然一些。3月6日这天,陈慕龄经不住思念和疑惑的折磨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嘟嘟嘟的声音都把她的心撩拨的开始咚咚的跳,她怕他不接更怕他接起,她提早已经将想说的话写在一张纸上,都是断断续续的句子,但是最终没有一句话是按照纸上的句子说的,她向来容易被他打乱。 “喂?”他接了电话,声音温和平淡。再次听到她的声音,陈慕龄的心如被暖流冲刷了一下格外温暖和悸动。 “干嘛呢?”陈慕龄故作淡定地问,这一句是她久久以来最想问的话,她曾千万次的在心里问过干嘛呢,已经忘记我了吗? “在客厅坐着”他说。 “挺悠哉呢?”她轻笑了两声,心里失望极了,原来他活得好好的,却以为他死了才这么久消失。 “故作轻松而已”他依然很平淡,又是一股苦大仇深的语态,分分钟想激起她的理解和关爱。 “嗯......”陈慕龄已经再无话可说,她怏怏的放下手里的抄稿纸。 “你身体好一些了吗?”他接着问。 “已经好了,一点事情都没有了”她骗他说,她心里庆幸活下来已经是上天的厚赠了。 “那一定记得按时检查,确定没事了才行”他嘱咐。 “好的”她应着。 她听见电话那头有噪音,好像出现了别的人,她正打算问一句:“你还会来吗?”她这次一定要问的。 “有人来找我了,我稍后打回给你”他说。 “好”这时陈慕龄的心情如拨云见日,连续几天的如浸在烟灰中的酸涩情绪一时都消散殆尽。 做无业游民已经两个多月,银行卡余额少的可怜,她不得不开始找工作。 杨金海来青城已有三年,他不太喜欢这个城市却一直适应着这里,他一向有良好的适应能力,归根结底是他想的清楚也做的务实,他最优良的一点是可以接受现状,正如他自己经常讲的一句口头禅:“不然能怎么样啊!” “是啊,不然能怎么样啊……”他心里嘀咕着,终究放不下那个女人。 人到中年,提感情的确奢侈极了,70后的人生最是悲苦,年少艰难,中年风雨飘摇,人生已过大半,确实提不起多大的激情。杨金海日复一日的工作,忙碌一些也是麻痹思念的一种妙招。夜里静下来的时候,他还是会思念她,他们的秘密无人知晓,只有秘境里的人才知道。 陈慕龄天天思忖着“稍后”二字,不知它的概念是多久,直到她再一次陷入到那种烟灰般酸涩的情绪中时她意识到再也没有“稍后”了。对他的思念对他的恨对他的爱一天又一天,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她大约是被他放弃了罢。他们的秘密也只有秘境里的人知晓。 秘境是一个匿名软件平台名称,是分享秘密、吐露心思的树洞,陈慕龄久闷的心思终于有了倾泻之处。秘境里的人不能上传头像,不能标注男女,不能写真实姓名,像是置身一大群带着白色面具人中间,谁也不认识谁,谁也看不清谁,谁也研究不了谁。每个面具人都举着一个秘密牌行走游离,寻求着安抚和慰藉。在这里没有道德标准,没有好人坏人,你愿诉我愿听,足以。 陈慕龄算是一个传统的中规中矩的姑娘,从小都是优秀学生,是老师父母口中的乖乖女,是同学朋友眼中的佼佼者,她内心深处也这样评价自己,真是一个优秀的姑娘啊。但是从小到大她也做过一些坏事,比如把鼻涕醒到小朋友的肩膀上,比如偷走了领居阿姨的变色口红,再比如用自己尖锐的手指甲掐坏了闺蜜的皮夹克,甚至因为抢秋千直接生生拽掉了朋友的耳环......她一直都用年龄小不懂事图好奇来解释这一切。直到这场情殇的开始到完结,她终于直面自己,她原来并不是这么优秀这么完美,她的内心世界极为胆怯和懦弱,她也只敢于在秘境里展现自己的另一面,歇斯底里到的变态个性言词,性感到溢出来的浓浓的情愫,放浪到需要全世界的异性来舔舐。 这或许是她黑夜里的模样,阴暗处的人格,角落里的自己。 果不其然,雄性的秘境人被这诱人的味道吸引着,纷至沓来,有人假装清高,有人假装富庶,有人极端低俗,她没兴趣吸引偏偏只是利用这些心存淫意的家伙,报复这些恶俗的自称为人的张扬红肿的物体,她会变态到失声发笑,兴奋的神经充满快意。 陈慕龄每天打开帖子,总是收到无数的私信和评论,她认真的回复每条评论,只为了给新人看,引发新一轮的评论热潮,每每此时她内心总是鄙夷的叹一句“愚昧的人啊!”好多天里她周旋于这些男人中间已经兴趣索然,她玩弄男人的同时,男人也并不是笨蛋,通通把她的爱情故事当作耳边风,撩出她的柔情万种来释放自己体内的洪荒液体。几天后她怏怏的,再提不起任何兴头儿。 直到她遇到杨金海。对,杨金海也在秘境里,他仿佛看到了陈慕龄,一个让他能大显身手的女子,他不再困于那个女人的迷宫里了,解救一个女人成为他放弃一个女人的妙方。与其说解救陈慕龄,不如说解救他自己。 在陈慕龄眼里,杨金海是个十足迂腐的男人,男人不都应该是情场高手嘛,被一个女人困住真是让人耻笑。但是这个迂腐的男人确实实在的让她安心,只因为杨金海回答过她一句话:“他应该是爱过你的”,这句话的分量已经低过万千张扬的红肿物体,低过金山银山,她进入秘境,不就是等着这样一个人,说出这样一句话么。 她稍稍了解一下他,四十来岁,男性,和自己同一个城市,职业不详,婚姻不幸,婚外情不遂,哎,真是个倒霉蛋,和她一样。 “哦你好呀”她随意的答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