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撞鬼 四月四日,清明节傍晚五点钟,天空下起了细雨,两个女孩慌忙地跑到新纪商场站牌下,周围等车的人群被她们冲开了一个口子,旁边一个抱孩子的女人瞥了个白眼往一边挪了过去,生怕撞到她怀里的鼻涕宝宝。长发女子拉了一下短发女孩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和人起争执。两个人顺势往人群里挪了挪,看意思她们并不是要坐公交。 “没跟上来吧?慕龄!”娟子踮脚看了一下周围,她松一口气,把黑色休闲服的拉链拉开半截,双手在脸颊两边扇着,耳边的短发像两片潮湿的毡子扇也扇不起来。 “我们跑得快,再说了真追上来打啊?这么多人,真是无法无天了!”陈慕龄心里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装作淡定自若,暗地里正在盘算最稳妥的解决办法,“娟子,看这情况没事了,你先回家吧,洗个澡换身衣服”慕龄不想再把她牵扯进来,更不想她洞悉更多的秘密。 “你得小心那两个人啊,电话号码给他拉黑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娟子嘱咐着慕龄。 “知道了,你从商场里面穿出去吧”慕龄看着娟子进了商场,自己呆在站牌下半晌。 这时幽静的手机铃声倒是把她吓了一跳,是杨金海。 杨金海感谢这毛毛雨让他早收了工,他打电话给陈慕龄,却没人接听。他打开收音机听着广播依着原路往家开车,下班早路上不堵,一路真是太顺了。 进门,屋里散着一股中午没有消散的饭味,他知道这个丫头终于回来了。 “这个小懒虫呀”他拎起油腻腻的盘子耐心的刷洗起来,把橱柜面收拾的感干干净净,这已经是他习以为常的活儿了。他打开卫生间的门,一股潮湿的水气煨这沐浴液的芳香扑面而来,地下凌乱放置着沐浴液和洗发水瓶子,浴巾斜搭在浴缸沿上,沿上放着几颗灰色的药丸似的颗粒,他拿起一颗捏起来软软的,不禁失笑。 这个时候杨金海的电话来的真是太关键。 “喂?怎么啦?” “我回到家了,你不在,我把碗洗了,家里也收拾了,你在哪呢?” 陈慕龄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似乎感觉将有什么事情发生,甚至正是她预想到的。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可疑的人和车辆。 “你回家干嘛?有人跟着你吗?”她凶巴巴的质问完立刻明白了,他只是早下班了,这反常的行为让陈慕龄的神经一瞬间紧绷起来。 “今天下雨就早回来了,你晚上想吃什么?”他并没有觉察她的异常,“你在哪?我去接你” 也是路边,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上下来三个中年妇女,为首的干瘦干瘦的,稀疏的头发扎这一根短辫,不知何年月染过的黄发已退色到辫尾处,她一下车变快速扫视了一圈,右手一直捏着身上斜挎着的帆布小包拉链处,生怕雨滴湿了她包里的票据。 “虎霞,是不是?”胖妇人用手戳了戳瘦妇人的膀子,她还想着晚上给男人做饭了,这大清明的冒着雨晃荡了一下午,她觉得乏了。 “是了,上车!”瘦妇人大步一跨上了车,告诉开车的小伙子“俊生,跟上!” 杨金海开着车远远的就看见了陈慕龄,她今天特地穿了前几天买的那件卡其色风衣,配上她极其喜爱的墨绿色碎花丝巾,谁曾想到傍晚了尽淅淅沥沥的撒上了,尽管这样她仍在人群中很显眼。 车开近了,她麻利的上来,环顾了一周,“嘿,这车不错啊,够大的呀”她随手往脖子后拨了拨湿法,杨金海看见她皮肤被细雨濡湿,温热的毛孔里都散发出了雨水和体味混合的香气令他迷醉不已。 “你得开快点,我约了按摩,今天有些晚了”慕龄的急脾气马上就要上来了,但一想到即将分离语气自然软了下来,她故意岔开话题“你看这车都可以睡人了呢,是不是啊?” “嘿,我正想着以后住车里呢,我们俩想到一起去了” 杨金海这么一说也是让慕龄心里轻松起来。 “我也想住车里” “胡说,住不行,睡可以。”他们俩相视一笑仿佛已达成共识。 “你知道吗?今天多么惊险,差点让中介打了,幸好有娟子在” “你怎么又租房呀?不是打算回家住吗?” “回家住?”慕龄一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你这智商,我敢回家住么?” “行,你想在外面住就住,有娟子和你住我也放心” 杨金海不想几日不见再和这姑娘吵起来,“对了,浴缸沿上的小颗粒是什么东西呀?” 陈慕龄听见他问这个,胸腔升了半截的火气立马降下去了,转脸就是坏笑,她的手指轻轻的沿着他的手腕伸进衣袖,光滑的手指触到他的胳膊肘令他心上一氧。 “那是我洗澡给你炼制的药丸啊,不错吧?哈哈哈……哈哈哈”她自己尽忍不住的笑起来。 “你呀你,一天天就捉弄我。”他牵起她的手,放在他腿上,“我喜欢这毛毛雨的天气,喜欢和你在车里” 毛毛雨永远也下不大,它往往意味着结束,并不是开始。 祁虎霞从小包里拿出一张欠条,幸好没被雨水淋湿,上面粗糙且不正规的字迹令她越看越烦躁。 “大姨,这钱还能要回来吗?”开车的俊生瞟了一眼那欠条,傻子都知道这不作数的。 “专心开你的车,别瞎打听,今天你就开车跟住了,急了该出力就出力。”祁虎霞知道这外甥鲁莽,不敢和他讲太多。祁虎霞平日里爱说笑,今天在车里却紧抿着嘴,沉默了。她不知道一会儿将是个什么场面,和平解决还是血战一场都说不准,但是她觉得自己准备了这么久胜算还是挺大的。随车的这两个妇女是祁虎霞的邻居,一听她这事儿急得也跟着跳脚,脑子一热随着祁虎霞晃荡了一下午。祁虎霞并没有把事情全盘相告,否则怕是没人愿意和她走这一遭。 新苑国际这周边都是商业区,一到周末总是人满为患,地上地下都停满了车,杨金海很不喜欢这个地方,每次停车都得大费周折,还得惹得慕龄不高兴。他绕了一圈也没发现个车位,回头看陈慕龄已经是一脸怏怏不乐。 “不如你先去按摩,我在附近再找找车位,你完事告诉我”他轻声试探着说。 “好,那我下去了,晚上我给你做个好吃的”她指的是豆腐肉羹汤一时间忘了名称。 也是巧了,刚好有一辆要出库的车,杨金海径直开了进去,停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需要等待一个多小时,索性就把座椅往低调打算躺一会儿,往下躺的瞬间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对”他心突然慌了,副驾驶玻璃上印出一张脸,丑恶、阴险,那双三白眼在路灯的光中发出渗人的寒光,被牙齿略撑起的嘴怪异的似笑非笑,像是这个清明节特意出来活动的鬼怪,而她不是鬼怪,却比鬼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