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就是这几只大的,打死它们!” “等一下啊……” “丫头多要几个攻击性大的,唉又被毁了一个……”陆老爷子还没心痛完,紧盯着游戏屏幕又紧张起来,“哎丫头上面又吊下来几只!快快快躲开!!” 现场战况很激烈,丑僵尸超级凶的,一言不合就又咬又啃的专门破坏人家的花园卫士,更加激起的老爷子的正义感和热血。 余韶觉得有些心累,决定转移话题:“陆爷爷啊,那个,您养的那只小乌龟还在吗?” 老人家此刻觉得其他的话都是多余的,带着老花镜,全神关注着那几株摇啊摇荡啊荡一脸英勇正义的小花花,话能少就少:“啊。” “……” 余韶知道青少年容易玩游戏成瘾,但还没听说过网瘾老年的。她决定在小本本上给陆容时记上一笔,没见过这么教老人家的,爷不教孙之过。 还在想着,转过头放松疲乏的眼睛的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 陆容时靠着门口站着,双手抱臂,很是慵懒地看过来,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无声无息的。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一样,笑了笑,眼神透彻,看得她心里发慌。 背地里说人坏话就怕被当场捉到了。尴尬。 余韶觉得还是要帮老爷子通关比较现实,她怕陆容时,陆容时怕陆老爷子,这样看来,一场游戏还是很划算的。 不过她想错的一点是,怕这个字,某人的字典新版了那么多次,不知道从哪一版起就被删掉了。 陆容时的确站在那里有段时间了,本来是上楼叫他们下去吃饭的,结果看到一老一小搬着椅子坐在电脑前,如果忽略游戏的声效的话,场面怎么看怎么其乐融融。 在他的记忆里,老爷子就没怎么对他笑过,儿子要严养是传统的家风体现,做错了事就要被呵斥,有时候情节严重了还脾气犟的话就拿出木板子打到认错为止。陆容时不能确定这种方式是好还是不好,木板都传了三代了还没打断,反倒是被打的陆家小子有出息得很。 或许因为是唯一的儿孙,小时候老爷子就只拿板子吓唬他,但从没下过手。 不过不下手不代表他小时候没被吓哭过,老兵的硬邦邦的脸加上威慑的气势,吓得他连续两天没和他说过话。 但是很奇妙的是,此时他置身事外,看着那个从小凶狠的老人对那个小姑娘狠不下心来,还乐呵呵地笑成无害的和蔼模样,他也没有任何的嫉妒的不平衡心理,甚至还觉得理所应当。 花是用来养的,小姑娘是用来宠的。 他当时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没有坚持到底。反而是老爷子,把一个小姑娘宠成了大姑娘,还极为不满地质问他,陆容时你是什么意思?!你一个男人耽搁人家这么久,妈的说跑了就跑了,啊?你看看家谱,陆家有过这么混的男人吗?! 这是二十三岁的陆容时,跪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一本有些破旧的家谱从面前丢过来的时候,他没有躲,书脚从脸侧划过去,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血浸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一动不动地低头跪着。 到了三十二岁的陆容时,老爷子不对他发脾气也不丢家谱了,但还是破口大骂,拿起拐杖指着他骂,屁颠屁颠地滚回来做什么,和你爹你娘滚出去有本事就别回来了! 三十二岁的陆容时说话了,他说,我错了。 陆老爷子还是骂他,去把阿韶找回来,你个混小子,又骂说,丫头肯定看不上像你那么混的人了。 老爷子骂得是狠,但是翻来覆去就几个字,混蛋,混小子。 但是陆容时觉得这些词很正确。 他就是混,然后滚回来了,诚恳地说,对不起。 等陆容时回过神来的时候,余韶已经开始劝说着关电脑了,老爷子还有些不舍地扯着她的手,想再玩最后一局。 “不行,已经玩了一个小时了。” 老爷子有些可怜兮兮,抓着鼠标耍赖;“这一关这么简单,你都过不了。” “哦。”余韶显然不中激将法,还是无比冷静地关了电脑。 网瘾老年人有些急:“丫头你数数这几年来看过我几次,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哦,那我以后不陪你玩了。”余韶显然也不中苦情计,道理还是要说的,原则还是要坚持的。 这种道理,就和小孩子说,吃太多糖对牙齿不好一样,慢慢哄着就好了,哄不好还哭了的话,就慢慢认真严肃地讲道理,反正小孩子的道理总比不过大人的多。 “不行,”陆老爷子还想再争个理,转头就注意到陆容时来了,骂了一声就喊他过来。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脾气还这么暴躁,陆容时还想待着看会儿这副新奇的场面的,被看到只能无奈地朝两人走去。 陆老爷子还想着他站在自己一方的,还没想完就看见他蹲了下去把电源线罢了,又一脸悠闲地站起来拍了拍手,老人家气不过就像把手里的东西砸过去,刚抬手手里的鼠标就被一旁的抢了下来,后者也是平静自然的样子,说:“我们下楼去吃饭了。” 陆老爷子有些惋惜,手指着孙子,很是不舍地朝余韶说:“我在为丫头你出气呢!不打他几回,都不长记性和见识。” 余韶还是扶着他走出去,安抚似地说:“吃饱饭才有力气打。” “也是,走走走我们下楼去,别管他。” 边说着边拄着拐杖跟着余韶出门,有意拉开距离,头也不回:“哼。” 陆容时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把她刚放下的鼠标摆正了,跟着后头不急不缓地走下楼。 打就打吧,老人家开心就行,大姑娘出气就行。男人皮糙肉厚的,谁没挨过几棍子。 于妈还在摆筷子,听到楼上的动静了才进厨房把熬好的汤端出来。 陆家都不怎么喜欢这种清淡的汤品,也只有长在南方的余韶喜欢喝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余韶太久没来,于妈也很久没有熬汤了,不知道味道合不合胃口,就让陆容时来看看。 陆容时尝都没尝,只看了一脸,和她说再多放些大的香菇和红枣。 “她就喜欢吃汤料,等红枣熬烂了就可以了。” 于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余韶将老爷子扶到主位的椅子上,看见了桌上的排骨汤,乐呵乐呵地进厨房帮忙。于妈正在盛米饭,刚盖好盖子,就被余韶开心地一把抱住了:“谢谢你呀于妈。” 于妈手里还拿着饭碗,笑着赶她到一边站着,余韶很自觉地帮忙端碗出去,还拿了几个干净的空碗。 陆容时还没坐下,站着给老爷子倒他存着的白酒,一股子酒香弥散开来。余韶刚想起什么,跟着出来的于妈看见老爷子喝了一口,严厉地说了一下饭前不准喝,老爷子又乖乖地放下杯子,坐得笔直,让陆容时也坐下。 余韶算是银山的常客了,按照以往的习惯,她和陆容时一左一右坐在老爷子旁边,然后管家和于妈分别坐在他们旁边。但是这一次,留给她的空位在陆容时旁边,有意地,无意地。 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不想去想其他的事情,反应很自然,借着观察桌上的菜的时候,她看了旁边的陆容时一眼,他也很自然地拿起筷子。 养生学说要饭前喝汤,余韶也是这样的习惯。她拿出一个空碗,但是没有找到汤勺。还在找着,旁边的人递给了她。 “……谢谢。” “不客气。” 陆老爷子和于妈都不喝汤,她不知道陆容时要不要喝,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那个,你要喝汤吗?”但是问话的时候脸还是朝着汤的方向看。 但是“那个”的含义大了去了,没有指定的对象。老爷子和于妈看向她,笑眯眯地就是不说话,坐在旁边的人似乎也不知道问的是自己,也很有默契地不回话。 余韶只好指明对象:“那个……陆容时,你要喝吗?” “嗯,麻烦了。”这时候回得倒是很快嘛。 余韶刚想站起来盛汤,被他抢先一步站起来:“还是我来吧。” 似乎是怕她烫到的样子,将碗端到了她的手边,但是他自己只要了一点汤。 余韶低头看那只手从碗的的边缘抽离,清亮的油在汤上浮着,两颗大香菇还在碗里转悠。 似乎从他回来的开始算起,一切都仿佛顺风顺水一样。化学上有个东西叫做催化剂。每一个进展仿佛都是上天安排好的,然后风一刮,小火点就成了森林大火,不可阻挡般的顺势。 另一头的两只老狐狸还是笑眯眯,不动声色地对了一个眼神。听说眯眯眼都是怪物。 喝个汤都这么腻味,肯定还有什么嘛。 老爷子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还想对个眼神肯定自己的想法,冷不丁被于妈眼带警告地瞪了一下,差点就被呛了一口毁了这个气氛。 老爷子心里感慨,还是余韶这小丫头可爱啊。 还会玩游戏呢。 不过他老人家显然忘记了两个人玩了一个小时还没通过一关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