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惜想起来了。
自己弟弟小时候怕苦,生病了也不愿意喝药,总是要她哄好久才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把药灌下去。
可是,眼前的少年眉目冷硬,听说打架也厉害,会和他弟弟小时候一样,因为怕苦就不愿意喝药吗?
有没有这么幼稚的呀?
时惜被自己的这个猜想逗笑了,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声音软软地问:“你是怕苦才不想喝的吗?”
原因是这么个原因,但顾迟神情肃穆,否认:“开什么玩笑,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
小姑娘小鹿眼眨呀眨,看着嘴硬的少年,纤白的手指头指了指桌子上的纸杯,语气分外无辜:“你要是不怕,就把这杯喝完证明给我看哪。”
顾迟:“……”
被小姑娘这样的眼神看着,还能怎么办?认怂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指关节微微曲起,捏着纸杯,表面平静的一逼,认命地闭上眼,仰起头把杯子里黏黏糊糊的玩意儿一饮而尽。
操,真他妈苦。
他心里骂一句,耳边却传来少女轻柔的嗓音——
“你张一张嘴。”
顾迟睁开眼,对上少女笑得弯弯的眼,失神几秒,才又照她的话做,张开了嘴。
下一秒,一根阿尔卑斯的棒棒糖被塞到了嘴里。
她冲着他笑,声音轻软:“吃了糖就不苦啦。”
顾迟有片刻的晃神。
久远得落满了灰尘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灯光昏暗的房间,地板上一片狼藉,全是摔得支离破碎的盘子碗筷,食物的汤水缓缓流淌,直至干涸成一块油腻的污渍。
也不记得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可能什么错都没有,只是刚好男人心情不好,就成了他情绪的宣泄口。
一个啤酒瓶直接砸到了他额头上,鲜血顺着脸汨汨流下来,滴到地板上,口腔里是浓重的血腥味。
男人赤红着一双眼,眼里只有怨毒,暴力,没有一丁点所谓的父爱。
“你怎么不去死?”他疯了一般骂:“你和你妈都该死,不要脸的臭婊//子和小杂种,统统都不得好死。”
无休无止的谩骂,寒冷的黑夜长的像是永远也不会结束。
他才七岁,力气那么小,无法反抗,只能像是受伤的小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
没有人管他的额头还在流血,也没有人管他此刻发着高烧,他的生父都恨不得他立刻死去。
可是现在。
牛奶味的棒棒糖在口腔里一点点融化,舌尖的苦涩完全被冲淡,只剩下甜。
她还冲着他笑,笑容明媚纯真,杏眼轻轻弯着,像铺着满天的星光。
看一眼就能让人彻底沦陷。
顾迟咯嘣几下咬碎棒棒糖,孤零零的一支小棍子紧紧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间。
他嗓音低哑,压抑着胸膛里的情绪,表情严肃道:“时惜,你不能随便给一个男生喂糖,知道吗?”
想到她也会给别的男生喂糖,还笑得那么好看,嫉妒就疯狂肆虐地在心里生长。
“为什么呀?”她有些茫然,“以前阿昭,啊就是我弟弟,他怕苦不愿意喝药,我就是这么对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