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云容等人到时,宴厅各位朝臣早已到了,虽然他们的身份相较于平民百姓而言,是尊贵的身份,但在陛下、皇子、王爷之类的面前,可不敢自持身份,自是早早便到了,趁着陛下还未来,举杯交盏,好不热闹轻松。 此刻在司仪公公的尖声通报下,众臣纷纷放下了手中杯盏,起身行礼。 “参见定国王、王妃,参见四公主、四驸马。” 居于左右上首处的两位皇子、王爷则是纹丝不动。 莫敢回来了,宴会气氛都稍减了些热络,不敢触之霉头,谁都知道,近些年当今陛下任性了,虽然是被夺了兵权,养在咸京,可七月大婚时,陛下令新婚夫妇次日同用早膳,这样的举动,无疑说明了一些事情。 一声“陛下驾到”让宴会的热络彻底冷了下来。 当今陛下的身侧,正是两位后宫中风头正盛的昭仪娘娘,若昭仪、娆昭仪。 娆昭仪红缎加身,扭身行走见,妖娆玲珑的身段尽皆显露,那眼中的星星点点,在画着妖媚眼线的桃花眼下,更显魅惑,挑动着众人的神智。 而若昭仪,则是要柔和得多了,浅蓝的衣缎让她有些飘逸。 当今陛下的身侧,本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因后位空悬,无人可坐,此次宴会,强硬在自己的右侧再加了一座,便拥着两位气质各异的昭仪娘娘上了位。 当今陛下双眸幽深,双眉如剑,眉宇间散发着掌控天下的霸气,其周身更有时间沉淀下来的一种别样魅力,他轻轻一笑,带着一种低沉的磁性:“众卿平身,今夜便当一场家宴,不必拘礼。” 众臣纷纷言道:“谢陛下厚爱!” 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敢行那放肆之事。 他们对陛下,还是有着心理阴影的。 虽然近几年因陛下的不作为,朝臣站队,朝堂几分天下,各自争权夺利,看似已摆脱了阴影,但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昔年陛下是如何登上如今这个帝位的。 随着歌舞升平,宴会气氛渐入佳境,在又一曲歌舞之后,咸京城内重金难求一席之位的戏园,惊园,开始缓缓登台唱戏。 一阵锣鼓敲响,惊园竹竿子出场,先是一番致敬,接着便向众人介绍了此次戏文之名,曰:“君臣情深!” 第一幕是君与臣江湖偶遇,相伴游历江湖,君突接密报,紧急回朝,臣为兄弟之情,传信禀名家中,不顾家中阻扰,毅然跟随入了皇城。 接着便是臣军袍加身,长缨在手,为君征战。 起先众臣还未曾在意,只道是这惊园机灵,知晓如此讨巧的一个法子来讨好陛下,可随着戏子的一幕幕推进,他们不由想到了相似的场面,脸色或是凝重,或是苍白。 究竟何人如此大胆? 众臣心中泛起如斯疑惑,不由拿着眼角去瞟向那戏文中隐喻的当事人。 只见那高位上的人已经停止的戏玩,神色不明的望着正上演着的戏。 场上的戏渐渐步入尾声,君登帝位,臣权威滔天,恰临敌国久攻不下,死命顽抗,君令臣领军出发,混乱战场上,不只是谁的冰刃刺入臣胸膛,臣悲然长逝,而君帝位稳固。 众臣或真或假脸色惨白,莫敢回更是紧攥拳头,以刚硬著称的沉木竟在她不自觉带上内力下划出五道鲜明的痕迹,鲜艳的红色在缝隙间流出。 因坐于当今陛下的左右两侧,若昭仪与娆昭仪二人,可以清楚的看见,陛下置于案桌下的手已经紧攥成拳,龙袍褶皱似经年旧物,那明黄的衣袍上,点点殷红,是那么的瞩目。 可这戏文却还未完,场上还在上演,却早已不是众人关注的重点了。 花云容同越澜担忧的望着莫敢回,花云容两手均呈利□□速出动的状态,以便在莫敢回将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时,可以拉住。 这君心,可是难测啊。 越澜全身肌肉紧绷,若有不对,随时准备攻击与保护。 若将军要动,他倾力相助! 莫敢回双目红丝遍布,早已逝去的人却被拿出来利用,辱她亲人至此,绝不可忍! 她双拳捶桌而起,夹杂着衣帛撕裂的清响,却是因着花云容一丝犹豫,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扯住莫敢回衣袖而扯裂了一片衣帛。 花云容眼神无奈,忽又坦然:也罢,顺其自然,若真有不测,便做舍命陪美人吧。 高位上的陛下闻声望来,那深沉的眸色,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沉重压力。 这样的陛下,使得在列忠臣恍若又见了那初初登位的帝王。 宴会气氛如剑拔弩张,下一瞬,似便会剑出鞘,箭离弦。 那场上戏演,转眼便到了乌发花白,君着常服出京,翻了山岭,淌了碧水,去了一城,递了拜帖,进了一户人家。 那时值小雪,白絮自天飘落,院中石桌旁一人,似极了那战场长逝的臣。 戏演场景又是一变,那是君与臣青年时,房中密谈。 臣说:“臣想家了。” 君言:“朕许你荣冠归家。” 臣说:“家中是江湖大家,恪守朝堂与江湖隔离,怕是不易。” 君沉吟,后言:“恰有战事。” “呼!” 不知是谁,呼出了一口气,但这个声音带着那些紧张的人都松了肩膀。 不少人或许心中皆在怨念着:这戏文不知是惊园里谁写的,敢站出来,看不打死,竟敢如此恶整! 莫敢回胸膛起起伏伏,暗自一咬牙,终是冷着面容坐下了。 当今陛下也是收回了眼神,谁也不清楚,方才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余有份对帝位发起进攻的几人却是心态不一。 太子松了一口气,他是太子,目前局势于他犹为有利,只需要维持住当前局势,不出波澜,待父皇退位,接任的定是他,于国于民皆好。 三皇子同样是松了一口气,他可不希望他准备拉拢的人往枪尖上撞,自寻死路,除此之外,他更不愿一个为国为民的将军就这样逝去,他上过战场,他懂莫敢回。 安王则是心有些微遗憾,若莫敢回真撞上去了,他也只得忍痛舍弃了,谁让莫敢回的站位那般摇摆不定。 至于舒王,仍是笑吟吟的小酌着水酒,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愿做一个闲云野鹤的闲散王爷。 当今陛下手也没拥着外界盛传得他宠爱的两位昭仪娘娘了,他望着演毕站立的戏团,沉声吩咐:“尔等上前来。” 惊园众人上前跪地请安:“祝陛下万寿无疆,大启永世传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惊园竹竿子拱手恭敬说道:“惊园为陛下准备了一份礼物。” 说着一个击掌,便有惊园杂侍捧着一红绸盖住的木盘上前来,由戏演中饰臣之一角的接过,捧到了当今陛下近前,只隔了一个摆满酒水、糕点、水果之类的案桌。 不知是出于何种用意,当今陛下竟挥手斥退了一旁准备上前的传事太监,右手直接亲自去捻住红绸一头,缓缓掀开。 他的眼神,隐含着一种浅淡的期待。 红绸缓缓掀开,其中礼物露出一角,那物,晶莹剔透,其内竟似有薄薄云雾,就在台下均被吸引住眼神时,若昭仪却是瞧见了那木盘底下的一点寒刃,来不及多想,她倾身一扑,寒刃入肉! 同时,那饰臣之一角的戏角承受了两道包含内力的愤怒一击,打飞在地,他嘴唇蠕动,却尽是血沫在争先恐后的往外涌。 那两道攻击,一是当今陛下身边服侍的传事太监,一是藏于死角的卫若。 宴会上一片慌乱。 花云容惊而跑上前去,却不得近身,只能焦急如火的在一旁看着当今陛下抱着小若,冰冷的不近人情:“将惊园一干人等押下诏狱,听候处置。” 闻言,妖娆的娆昭仪不由向无措茫然的惊园众人递去一个怜悯的眼神:可怜的人啊,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吧。 随即,便见当今陛下抱着小若离去,卫若闪身一逝,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对太子、三皇子的呼唤,全然没听在耳中。 看着自当今陛下离去后,隐隐成为包围圈的将士,花云容已知,自己是不能跟上了,便也回到了莫敢回身侧。 莫敢回眼中同样含着一缕担忧,她与若昭仪间交情不深,只是为那几分相似的容颜。 瞧见那担忧的面容,越澜借位遮挡,握住了那透着凉意的小手,给予自己的安慰与守护。 而其他人瞧着那些将士呈包围的趋势,心中纷纷凝重,看来当今陛下是将所有人都怀疑了啊,要知道,在这里面,可不止大启朝臣,还有其他依附小国的来使。 这里面的文章大有可做啊。 作为大启朝臣,日日面对一个任性了几年的陛下,他们很清楚,这一次,陛下也一定会任性,至于这铡刀所向何人,就得深思了。 陛下遇刺,若真不幸,此次刺杀的最大受益者会是谁? 是太子,还是三皇子? 是安王,还是舒王? 亦或者是有不臣之心的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