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黑影绰绰,就连天上一轮满月也被飘来的一团浓云短暂地遮蔽起来。
宝婳背靠在假山石后,小口小口的喘息,动静显然还不够隐蔽。
她慢慢遮住唇,直到呼吸平缓,如鼓不断的心跳也平缓下,她才发觉自己竟慌出了一身冷汗。
“叮——”
周围宁静,宝婳却时不时听见几次叮啷脆响的声音,若隐若现,若有若无。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心跳太快,喘息太急,混乱中产生的错觉。
可到后来,她愈发确定,这附近确实存着古怪的声音。
她回头望了望,发觉声音就来自于这假山石腹。
宝婳往里走去几步,就瞧见这假山石竟是个掏空的构造。
有个黑洞洞的洞口,底下透着些火光。
她怔怔地摸去,便从一个狭窄的隧道里,走到了一个平坦的平台之上。
这平台面积不大,但四周洞壁所抵之处,竟无比阔大。
具体有多大……宝婳只能说,这地下的活动面积,远远比地上的整个小院子要大的多。
那些叮叮当当的声音全都是从下面传来。
宝婳慢慢地、慢慢地挪着脚步,挪到平台的边缘,只往下看了一眼,便彻底地惊住。
宝婳满眼的震撼……
须臾之间,她竟全都明白了过来。
为何梅二爷要离开宣国公府,为何会被他父亲掌掴,又为何他要特意来到鼎山王府……
他来到了这荒郊野外的一处偏僻院子里,并不是为了养病亦或是避世。
他是为了……
一只冰凉的手掌蓦地从身后捂住了宝婳的口鼻。
宝婳毫不设防地跌进一个弥满冷香的怀抱。
宝婳浑身僵得像一块石头。
对方将她紧紧地勒到怀里,在她耳旁轻叹了口气。
他微凉的唇瓣触到宝婳白嫩的耳朵,眼睫微垂,“作死的东西……”
“看样子,终究是留你不得了。”
宝婳就像是坠入了一口寒潭一般,浑身无比冰凉。
她这回应当是彻底要死了。
同以往得罪梅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不一样。
她知道了他所有的秘密,还发现了他在这里……为鼎山王秘密打造兵器。
室内弥漫着淡淡药香,四下都燃着蜡烛,灯火通明。
宝婳跪在地上,梅襄则坐在炕几边,又咳个不停。
他身体里的毒性躁动流窜,令他实在难以再像往常那样不惧冷热。
好不容易把这作死的东西抓了回来,他少不得又受了一口寒气。
隗陌送来了药汤放得差不多了。
梅襄纤长净洁的手指握起,将汤汁饮尽。
他转手将碗交给了隗陌,又让他拿几样东西过来。
隗陌神色怪异地看着他。
“我是你的大夫,不是你的跑腿。”
梅襄淡道:“好罢,那就去了你的腿,日后你就坐在轮椅上给我看病。”
隗陌顿时咬牙,转头出了屋去。
宝婳战战兢兢,当下双腿软麻,便是梅襄准她起身,她也是起不来的。
待隗陌将几样东西拿来,他又啧啧叹气,怜惜地看了宝婳一眼出了屋去。
宝婳垂眸,眼睫乱颤着,看清楚了放在她面前的三样东西。
“白绫、匕首、毒|药,你自己选一个吧。”
梅襄的语气异常温和,面色微微苍白反倒有种病态的美感,看上去一点都不凶残。
而宝婳脸色终于彻底一丝的血色都不见了。
她颤颤巍巍地看着他,又颤颤巍巍地看着那戏本里赐死专用的三件套。
宝婳伸出吓到绵软无力的手指,抖抖瑟瑟地握住了一把冰凉的匕首。
接着她却又用另一只手抓起一条白绫。
她用匕首划了划白绫,发觉这匕首竟锋利到了落发可断的地步,轻轻划过,白绫裂成两段。
“真……真快啊……”
宝婳眼睛眨了又眨,仿佛随时都会晕倒的模样。
她无措地搁下匕首,却偏偏碰翻了装着毒液的瓷瓶。
里面的毒液顿时也淌了一地,将匕首刀锋腐蚀出缺口,可见毒性也是上等的剧毒。
三件套都“不小心”毁坏了。
宝婳害怕地抬眸,便瞧见梅襄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他显然将她贪生怕死的嘴脸早就看透,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宝婳泪珠子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
“二爷……”
她伸手抱住他的大腿,鼻头发酸,声音哽咽,“我不想死。”
梅襄甩了甩腿,没甩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