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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四皇子的身边有一个谋士名司伯玄,他做事却是十分的迅捷敏慧。”待阵雷止息,林殊抬头神色微振,即刻接着言说:“以往几次的大案都是因为有了他的协助四皇子才能够得以快速顺利破案的,而燕王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才开始对四皇子颇为赏识。”说着话缓缓对上蒙挚仍带几分怔忪的目光,林殊安慰似地对他勾唇浅笑,五指平扬,示意他不妨再喝一杯炉边早已晾好的清茶。    “呵呵,那,那可太好了。”甩去一头雾水的呆萌面色,蒙挚横跨几个大步,迅速从茶炉边拿了茶,返身悄无声息地退回至帅椅上坐下,一手轻轻抚摸着桌上剑柄后的剑穗,眸光较之刚才踏实和安稳了不少。而后却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省得再因一时激动又忍不住仿佛有些添乱似的,他信手抽出桌上的佩剑,开始轻轻哈着气一丝不苟地缓缓擦拭。    “难不成谋士司伯玄是江左盟的人?”言候侧头,展展宽袖,抬手端起面前茶杯,垂眸间,身形闲雅地轻吹慢问。    帐外的秋雨已小了不少,此刻沙沙沙地均匀细密,却是因风向无定,徐徐更多地涌入些许让人难以忽略的潮湿寒气,直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想伸手握紧面前温暖的茶杯。而时间也就这样伴着这充沛的雨水,在不紧不慢中静静流逝。    “并不是。”青年监军的嗓音始终温厚从容。    回位复又从容喝下几口热茶,林殊单手紧了紧白裘披风,语音略顿片时,接着沉稳言说:“记得当年帮现燕太子夺位,四皇子是主要的对手之一,他的谋士每一个我自然都要仔细查一查。”说着话,他挚壶起身将热茶复又为每个长辈和蒙挚恭敬添上,甚至也为蔺晨端来香茶一杯:“司伯玄能力超群,为人也还算方正,深得四皇子器重。只不过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还自幼患有恶疾时时发作。当年查到,谋士共有一妻一妾,此女为妻所生。而其恶疾实则为妾所害。当年曾将此讯息辗转告知他,使其精力被自己府中之事诸多牵扯从而难以很好地为四皇子尽心竭力。司伯玄后来证实爱女确为妾所害,且妾为滑族人,于是处置了妾,并从此对滑族深恶痛绝。此事揭晓以后,他为爱女多方寻医问药,病却始终没有起色。当年虽为夺嫡对手,还是不免念其无辜,心中不忍。于是我让江左盟的名医化名叶灵为其诊治这才医好了其女之病,只是此女体质还是较常人偏弱。至今还在调理,司伯玄也因此对叶灵充满感激与信任。”一段话虽是被清晰说了出来,但细心之人不难看出,由于寒湿之气不断地从帐外袭来渗入,林殊的嘴唇早已被冻得略略颤抖发青,暗中瑟瑟几抖后,他赶忙顿住话头,双手捧起茶杯,连着喝下几口热茶。    蔺晨擎着茶杯不紧不慢地踱步至大帐的门口,另一手抬起将半掩的帐帘完全放下,后拢着手,以极为漫不经心的姿势斜靠在了门柱的一侧,实则却是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帐帘与门柱之间面向林殊一侧巨大的缝隙,使那侧再无冷风可以急入。    “冥冥当中自有天意,本为当时不求回报的善举,怎知为如今刚好留下契机。”蔺翔的笑依然似风间竹林般清雅,此刻双目悠悠,面色宁远柔和。    “所以,可以使叶灵找机会,通过其爱女的病侧面向他进言,使他重新忆起滑族害人之事,心中激愤。之后百里奇对四皇子的提请,四皇子也一定会与众谋士,包括司伯玄在内商议,如此不利于滑族之事,又于国于四皇子都有利,司伯玄必定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且奋力推进。而有了他的才干和心力,一旦燕王下旨将此案交由四皇子彻查,彼时若想不势如破竹尽快结案也难。”少了冷风的侵入,林殊面色回润了不少,在橙红色的火光中,深邃墨黑的眼眸宛若纳入了浩瀚的银河,光华流转,直如漫天星辰般明亮却又煦暖。小小的炭炉前,他复又探手执起长柄水舀,将铁壶以泉水徐徐添满,置于炉上。    “原来还有这一层,真是冥冥天定。”在这帐中的人至此这才放松不少,气氛也较之适才活跃了起来,点头称是者,笑容绽放者均明显自在和随意了许多。    “我说,你还添什么水啊,我看这茶就别再喝了,既然已经都说得差不多了,大家还是都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主帐太大,不够暖和。”就连粗心的蒙挚也看出林殊适才的身体仿若不大对劲,于是急着催促:“秋雨寒凉,我明天扎营的时候肯定嘱咐他们再多生几丛火在这主帐里面,小殊......”蒙挚放下剑,匆匆起身,瞪大了牛眼,绕过桌案快步向他来。林殊手下不停,只稍侧凌眸微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蒙挚却觉不经意间后背复又一紧。    “那,要是万一查出来红袖招与撺掇此事无关可怎么办?”言阙仍在低头沉思,此刻眸色一凝,旋即不苟言笑地抬头轻问。    “刚才不是说过了嘛,北燕的红袖招里就有江左盟的暗线,实在不行,只好我们自己的人先招了呗。您可还记得夏冬是怎么对付夏江的?”似是不忍,想帮着自己的好友省些力气,蔺晨不紧不慢地转头作答。    林殊向始终守在门边的他投去感激清浅的一笑,旋即转回过头望向言候:“这一点您大可不用担心。”捧起自己面前的热茶杯,他抬眸直视言候的眼睛,眸子却是悠慢几动:“我断定此事必定已与滑族脱不了干系。此事蔺晨最是清楚。”他再次转头以眸光轻扫蔺晨:“月前清除滑族余孽,在曾窝藏夏江的范府意外发现一个密室。据那里服侍过夏江的一个侍妾说,那些天夏江每天都会去密室见一个人,且态度十分的恭谨,而那个人正是个燕人。”林殊颌首浅笑,示意蒙挚姑且先再次回位坐下不急。    蔺晨几步走来,自己伸手拿过一杯热茶,旋即又返回身走到门侧,仍带几分慵懒地倚着门柱淡然言说:“只是当时那个人已经逃了,又临近雪冤大业将成,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再过多地追查下去。当时只是想到以誉王的身份,他这一死,夏江和滑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有想到他们真的能够马上挑起战乱。”    望了蔺晨一眼,林殊垂眸眉间微动,却是即刻便抬眸望向言阙,对上他的眸子,接着正色言说:“在接到战报的当夜,穆青曾在金陵的大街上遇袭,当时虽是有惊无险,但据穆青后来所述,听那刺客男子的口音当属燕人独有无疑。而与他同行两个女子的口音却显是金陵人士。试想如若无人联络挑唆,燕人又为何独独在这个时候要行刺与他们素无瓜葛的云南王呢?而说动燕国与大梁为敌又究竟于谁最为有利?”羽眉一展,林殊的眸光复又寻向看似洒脱的蔺晨。    “不错。”闻言,言阙大彻大悟般眸光一烁:“试想当时滑族夹在大梁与北燕之间,先举国来降我大梁,后又复叛去北燕。时至今日,如若还想复国,唯一的机会便是北燕和我大梁能起战事,如此他们方可还能有一丝渺茫的机会可乘。”    清雅的长眉舒展,蔺晨微扬下巴,垂眸望向林殊:“所以你怀疑此举为夏江指使滑族余孽挑唆燕国势力所为。也对,他在鱼死网破之时,自然是想纠集一切的力量除去你和与你至近之人,可却偏偏以他残存的能力始终对你和霓凰无从下手,如此难免会意图行刺或掳掠穆青以便伤害或要挟与你。”一边说着话,他屈指略勾。林殊急忙起身拎着茶壶行至他的身侧,殷勤地徐徐为佳公子添满手中空杯。    “不论怎样,如果正如我们所料,滑族与燕人已有所勾结。如此就算挑起此战乱并非滑族主谋,可是只要滑族在北燕的势力尚存,为了力促北燕与我大梁的战事,我料定他们中的某些人一定曾忍不住不遗余力地推波助澜过。”一边添茶,一边浅笑,林殊的眸光愈加愉悦笃定。    “哎,邦国兴替,立场不尽相同,难论正义,苦的却只有百姓。”远处林殊身后蔺翔的眸色却是转而幽茫凄远。    “一旦红袖招所起的作用被证实,刚正好给了才吃了败仗的燕王一个台阶下:他只是被滑族蒙蔽才与大梁为敌的。现在大梁特意派使节前来,不但不过于计较,还带去了我国的宽容大度和修好的愿望。如此,对出兵大渝之事他若再拒绝,不免要思量后果。而面对燕王具体如何说,审时度势,言候和豫津商议后自会有比我更好的言辞奉上。”林殊回位,转头笑着面向言侯拱手。    “放心,这个定当不负众望。”言侯坦坦荡荡迎回目光,双目闪动,亦是说不出的睿智深邃。    商讨至此,大家再次一片释然,和煦的笑容渐渐爬上每个人的眉梢。一片起起伏伏的衣衫窸窣轻响中,蔺翔低头自己倒茶,言阙品尝起了一旁常备的点心。蒙挚拾起了刚才只擦了一半的配剑,小心翼翼地冲上面哈气,眼珠却是在此掩饰中,不住地四下转动观察,又稍候了片时,他这才试探着慢悠悠地开口言说:“总算是真的说完了,这下可该好好歇了。刚才是我太着急了,大家不妨再吃点儿点心......”    “然而还有一个变数。”林殊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恰逢帐外雨滴敲打地面的声音沉沉入耳,整个大帐当中的气氛立时不知不觉又让人只觉凉意侵袭,雾气氤氲。    “什么?”蒙挚与言候异口同声,继而复又一帐安静。外面雨中旌旗啪啪抽打旗杆的响声伴着惊雷滚滚,似正在诉说着凡夫俗子毕生难解的天地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