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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金陵,言府。    同日下午,言阕孤影危坐正堂,一身考究的青铜色镶金线滚边宽袖长衣映出世间少有的气度沉韵,眸色却漆黑凝肃,仿佛一个无波的古井,深不见底,忽闪莫测,却又不可名状。他面前煮茶的银丝炭小炉已近熄灭,此刻正隐约冒出丝丝缕缕的无力白气。桌上的香茗亦因放得久了早已变作深琥珀色,在杯口留下一圈深色的痕迹,可深邃茶色却又偏偏在玉杯的正中映出面前男子眸间暗藏如锋的冷冽精光,只如刀锋般的一线,便冷飕飕地,仿佛寒剑能刺入人的肺腑心肠。此景,直吓得府中的仆役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一个人敢近前进殿,就连准备出征想来辞行的言豫津言大公子几次假装无意恰好从正堂门口经过,也都是只敢小心谨慎地匆匆探了探头,便急忙收紧衣袖,一缩脖子,丝毫没敢动走入大殿的念头。    “启禀侯爷。”一声不大不小的男声仿佛裂帛般终于打破了沉默。一名仆役瑟缩着,伏在大殿的门口硬着头皮小心禀报,说是有一位姓的蔺先生从远方赶来求见,且自称是侯爷久已不见的故人。    “故人?”言阕的声音并不高,望着小厮瑟瑟发抖弓着的背略垂了一下眼眸,随即抬起仿若飘着浮冰的双眼,伶俐却又略带阴翳的光华倏忽一闪。    “是。”门外仆役瑟缩着打了一个冷战。    “请。”言侯爷的语气出人意外地转而平静却又威严。    然更加出人意外的事还在后面,谁料想片刻后,素来待人寡淡的言阙言侯爷,这次只远远望见小厮一路恭敬侧行着领人进院,端坐大殿的他眸光即跃然间一朗,急忙长身而起,撩着青铜色的宽袖长衣大步急行,不多十数步便行出正堂当面迎去。    “言侯爷可还记得在下吗?”双方互礼已毕,来访的中年俊雅男子衣炔飘飘,仿佛这天地间最信然的一笔水墨,带着流星般的光华,宁逸洒脱,长衣无风自动,隐隐道骨仙风。    “蔺阁主,没有想到今生你我还能有缘再见。”言阕的眸光本一瞬明亮夺人,此刻略微收一收下颚,垂眸做了一个十分优雅的请的姿势。阁主蔺翔会心一笑,两人遂并肩步入正堂,且一丝不苟地在软垫上正色撩衣对座。    有言府几名小厮即刻跟上来换上烧得正旺的烹茶炭炉和待客的考究茶具,跪坐整齐,正准备恭敬奉茶。言阕却点点头,挥手示意他们放好后都退下去。于是所有的人,包括一直站在门口的侍者全部都纷纷按顺序倒退着恭敬退下,直退到距离大殿十丈以外,列队垂手而立。    “此去经年,看来这侯爷府,十几年间,添了不少的规矩,倒显得老夫莽撞唐突了。”蔺阁主的笑清美如月,却又透着十分自然的温浅和煦。    “的确是有十几年没有见了。”言阕微微抬首,开门见山:“蔺阁主此次可是为了林殊而来?”语气内敛沉稳,刚毅却又不失温和。    “侯爷,知道?”阁主蔺翔亦微微抬首,望向他的眸若秋湖映月,不带一丝一毫的躁动和诧异,只蕴着平和自然,携着不加隐藏的欣赏和欣慰。    言阕敛衣浅浅点头,眸光兀自凝注他的:“他,可是中了火寒之毒?”    容色一瞬微凝,蔺翔的目光始终明朗开阔:“不错,正是老夫十四年前亲自为他解毒。”    言毕,约有足足长达半柱香的功夫,只闻滴漏滴答,滴答,滴答......这两位世间少有的隽雅奇男子身形如钟,稳稳地对坐,衣饰发丝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仿佛嵌于中天的恒星,散发着恒久却遥远的光芒。    “那,他现在的身体究竟如何?”眸间隐隐拂过萧瑟,言阕依旧凝着双目,不禁向前微微屈身。  “已近强弩之末。”眸光依旧若水清淡,蔺翔浩然直坐。    言阕一直凝着的眉更加堆起,却是终于缓缓地从蔺阁主的面上收回目光,低头缓缓将手伸向炭炉上已然烧开的滋滋冒着热气的茶壶手柄:“愿闻其详。”    “既然知道,想必侯爷已然查过,火寒之毒,当今世上有两种解毒办法。第一种:碎骨拔毒。如此可恢复声音和容貌,但会容貌大改,寿命更会减至常人一半,从此多伤多病,常常复发寒疾危及性命,以小殊当年中毒的严重程度,如好好保养可以活到四十。”阁主蔺翔的话平和凝炼,听在言阙的耳中却有如被千万铁蹄踏过又若重鼓擂心。    “第二种办法:部分解毒。可享常人之寿,但终生浑身会长满白色毛发,且舌根僵硬不能正常言语。小殊选了哪一种解毒方法,侯爷想必已然明了。”蔺翔的眉眼始终沉静素淡。    “果然是这样,”亲耳听到身为当世第一名医的当年解毒之人亲口印证,言候重重地闭了下眼睛,却是即刻即抬起眸光,微动,携着几分茫然地低声相问:“那,他现在去北境......莫不是?”仰起脸,眸子犹疑几动,曾刀斧加身却眉头不凛的傲骨铁汉,此时此刻少见地语音略略轻颤。    “不错,正是自寻死路。”蔺翔凝眉侧头望向侯府数层台阶下的宽阔却肃杀的庭院:“小殊说服犬子为他制成激发体力之药冰续丹,此药一旦服下,可得常人体力三个月,但三月之期一到,余生断送,必死,且再无方法可回天。”眸底蓦然幽深似浮华落尽的永夜,蔺翔字字干涩冷硬如针。    “你说什么?小殊他......”喉结滚动,言阕的眼神由怔忪迷茫迅速转为光锐狠厉,直至激愤地似要喷出火来。“都是因为他......”喉中囫囵地溢出一声没有温度的低哑嘶吼。    “侯爷深谙朝局自然知道小殊为何作此选择。”蔺翔的眸底此刻亦没有任何的温度,仿佛覆着千年的冰雪,转回头坦然直视着言阙已烈火熊熊的眸间。    “需要做出选择的人,怎可只限他一个。”两个明白人的眸光相碰,若电光火石,冰火相交。言阕的眸光更宛如电光一烁。    “适才山人已然入宫面见了静妃娘娘,节制陛下的事,静妃娘娘保证可以做到万无一失,所以小弟想......”    “不用。”言阕打断他,语音平和却仿佛裹挟着千年的冰块,彻然森冷如渊:“这件事情我早就已经部署妥当。就不劳烦静妃娘娘插手了。投鼠忌器,他毕竟是太子的生父,由静妃娘娘去做,一旦日后殿下得知,恐终究还是会伤及太子的内心。”复又抬手迅速将手伸向身侧红红炭火上早已滚沸多时的茶壶手柄,言阙此番动作熟稔,行动敏捷。    “你?”蔺翔动容。言阙此举,较之适才在宫闱中亲见静妃娘娘眼中的决绝,使蔺翔胸中更为激荡感喟。若说静妃娘娘此举,还有关自身和太子的安危。那么此去经年,当早年的恩怨,早已时过境迁,面前养尊处优多年的闲散侯爷,只需稍稍顾念自己一点点,便该条件反射毫不犹豫地选择远离纷争,率先保住自己的儿孙,继续自己没有悬念,富贵荣华的人生。可独独面前的这位故友,却竟还是如三十几年前一样,一腔热血,甚至没有任何犹豫。那风华绝代的凛然之气,竟直让人还未走近,便就无法逃遁地感受其果敢磅礴。他竟,竟然真的心内通达而又勇于担当诚如当年一样......如此铮铮男子,于这世上得识其一便是此生幸甚。    心思飘移,眸光若冰魄至纯且坚硬,又如亘古默然至今的明月,清光照透人的心肺,蔺翔的容色始终淡然如常。只是他想到眼下这个话题不如等再多了解些前因后果再议,彼时定会更加全面,念及至此,便不露痕迹地将话题很快引入另一疑问:“那侯爷又是如何认出小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