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没过多久,敖玉就真的如愿走火入魔了。要不是西海大太子与二太子轮流过来看着弟弟,抢救得还算及时,只怕敖玉能比敖灼先一步去见祖龙。
“你们兄妹是要逼死我才甘心么!”
彼时,西海龙王看着形容枯槁的幼子,连怒吼声里都透着无法掩饰的疲倦与痛惜。
敖玉愧疚地红了眼。
西海双子感情甚笃,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敖玉不知道跟在敖灼身后闯过多少祸,险些就要把四海掀了个底朝天。
但那也就是为了陪着妹妹而已。
真要说起来,其实他自己的性格相当乖顺,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就是偷溜下凡,填饱肚子就知道要回家了,鲜少在外面惹是生非。
单看他与显圣真君有多不对付,嘴上喊过多少次要杀上昆仑山,却从没有当真付诸行动,便该知道敖玉行事不是没有自己的分寸。
至少他一个人的时候,从没有让西海龙王气成这样。
“父王”
敖玉把自己折磨得形销骨立,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瘦到突出的眼睛便更显得异常执拗:“我不是要惹您难过。”
西海龙王几乎是冷笑一声:“是,你只是在对我这当爹的以命相逼!”话到这里,敖润突然喉头一动,像是勉强自己咽下了什么,才能继续道,“你这么作践自己,难道就能救你妹妹出来么?还是要我们几个老的冲去劫狱你才高兴?”
“敖玉,你置四海族人于何地?你可还有一点身为敖氏龙族的担当!?”
敖玉原本就没有血色的面容顿时更白了一层。
以西海龙王对双生子的宠爱而言,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重话了。
可见他这般自苦,是真的伤了父王的心。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敖玉霍然抬头,走岔的灵力还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却一声也不吭,只是定定望着自己的父亲:“我敖氏立族万年,一向备受敬仰,纵然是天帝也要礼遇有加。以阿灼的性子,我不相信她能容忍自己成为敖氏第一个被明旨降罪的污点,更不相信父王与叔伯会对她袖手旁观。”
西海红龙总喜欢把自家哥哥叫做“傻子”,白龙也从不反驳,最多只敢自己悄悄纠结,为什么同胞妹妹不愿唤他一声“三哥哥”。
可那是他们兄妹间心知肚明的玩笑,是因为白龙在红龙面前柔软得太过,敖灼说什么就是什么,从里到外都写满了“任凭妹妹欺负”的傻气,这才让坏心眼的红龙忍不住就要笑骂。
实际上呢?
看着目光灼灼的幼子,西海龙王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阿灼究竟出了什么事,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隐情,父王若是知道,今日便告诉我吧。”
敖玉有生以来从未这般锋芒毕露过,像是一柄被敖灼亲手磨砺了千余年的利剑,有多锋利,便有多么失控。可他偏偏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极小声地道:“我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我是我也是,阿灼的兄长。”
一直被妹妹护在羽翼下的敖玉这样哀求着。
西海龙王一怔。那些从幺女离开之后就开始准备,合情合理到足以骗过幼子的借口,突然挤不出一个字。
良久沉默,敖润终于一挥手,布下了隔绝声音的结界。
那一日,敖玉用自己的性命,从父王口中换到了关于阿灼身世的秘密。
这也是他放下所谓的面子,匍匐在地,日夜不歇,一路跪进紫竹林拜师的理由。
敖玉知道这是私心,往大了说就是要逆天而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天雷劈在他头顶上。
可是,这一颗惦记着妹妹生死的心,敖玉觉得,便是他这一生最虔诚的心意了。
西海白龙在莲花座下深深叩首,已经盘算好了:倘若能够拜师成功,要如何才能与四海“划清关系”,以免自己这么个叛出道门的逆子连累族人。
可观音菩萨没有收下他。
“施主的师徒缘分,不在紫竹林。”
慈眉善目的菩萨不说他这私心是好还是坏,笑如拈花拂柳,为走投无路的白龙指点迷津:“往鹰愁涧去吧。待你走过一段前路,能另有体悟也未可知。”
此后许多年,色如白玉的马儿背负着自己的师父,沉默着与三位师兄作伴,一起走过万水千山,行尽十万八千里长路,终于踏进了大雷音寺。
他看见佛祖座下的观音,仍如初见时一般含笑注视着他,仿佛是在无声地问着:
“行步至此,你是否私心如旧?”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