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我都郑重的,摆出一副逛恒隆的样子,挑剔的审视每一个色香味俱全的小摊。 “汉堡十元一个!”大叔期待的看着我,我撇一眼,摇摇头。 “麦多馅饼五块钱一个!”大婶得意的看着我,我更了更脖子,挨得近了点,皱眉走过。 “鸡蛋灌饼三块五一个!”大爷笃定的几乎就要直接把饼塞我手里,我身轻如燕巧妙避开。 最终大妈放出杀手锏“菜夹饼两元一个!”就在大妈露出胜利的笑容之际,我睥睨的掏出我妈给我准备的终极早餐—— 烤至麦芽色的切片土司,放上两片酱制好的牛肉,再盖上煎至七成熟的溏心蛋,当然,为了营养均衡,别忘了放上一片新鲜的西红柿片,临了铺上细细洗好的嫩绿的生菜,最后,合上另一片焦香的面包,完工!咬一口,最外围被烘烤过的土司带着浓郁的奶香,包裹着新鲜的生菜,咔哧一声,番茄酸甜的汁液与牛肉浓郁的酱香,连带着金黄色的蛋液交织在一起,亲吻着我的舌苔...... 菜夹饼大妈,折服了。 能在丧尸围剿残余人类一般的大场面下杀出一条VIP特殊服务,自然只有一个原因——来得早。 于是在我跨进校门远远的看到一楼第一个教室孤零零的亮着灯的时候,着实心里一惊,竟然比我还早?! 我如临大敌的像一只孟加拉豹猫迅速的窜到窗边,六点不到,天色还很柔和,白炽灯打在他的侧脸上,他像是站在舞台中央,而我站在台下静静地看,视线里甚至能清晰地数出他蹙起的眉头皱了几道,那一瞬间我甚至不敢大声的呼吸,看着他微微发白的骨节握着一只黑色中性笔在白色的试卷上划过,发出刷刷的声音。 “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呀”大概是今天还没怎么说过话,他的嗓子带着点微微的沙哑,我顿时惊慌失措,讪讪的推了推眼镜,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 他突然合了笔,替我拉开凳子直勾勾的盯着我走过来,就在我面上绷出一幅走维秘台步一样的自然微笑,即将安全落座之际,我那不争气的微微发颤的腿撞到了凳子,“bang”的一声之后,生理性的湿了眼眶,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有种想把自己变成一只蚂蚁扔到地缝里的冲动。 “疼不疼啊?” 我听到他扑哧一声笑着问 没出息的就讲出一声“疼...” “那我是不是很帅?”,我迅速在心里推算了几万种可能之后,及其没趣的问他“还可以?”就见他装作苦恼扶了扶额头“是吗?明明你在外面看了我很久呢,我还特意换了个好看的姿势呢”我看着他睫毛下微微闪动的一点暗影,洋装淡定的品评“还行吧,就是比吴山差了点” 窦蔻你放屁!不好看盯着人家干嘛? 年华忧伤的撇撇嘴,掏出一份和他桌上一摸一样的卷子递给我“这是市一中的内部练习卷,你陪我一起做吧,但是不能给吴山看!” 市一中的内部练习卷!这在学生界听起来和我买了辆柯尼塞格,看着不错,顺便送你一辆吧差不多。就连林佳怡叫了我这么多年陛下的情分,每次也只能趁着练习卷收上去之前,慌忙的拍几张照片偷偷给我,原卷别说是我了,连她都是随堂做完核对完就见不到踪影了。 我简直耗尽毕生修为,才压制住自己显露出刘姥姥进大观园时候的嘴脸,不紧不慢的拿了卷子,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嗯,谢谢。” 窦蔻你个臭不要脸的,我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 他见我收了卷子,倒也不多话,安安静静的做起题来,收都收了,再矜持就没什么意思了,于是我也不客气,和他一起刷起题来,练习卷的分量并不是很大,里面都筛选出来一些不会太基础,但也没有太尖酸的考试典型的题型,所以在班里陆陆续续开始来人的时候我们就做的差不多了,他比我做的快一些,然后核对了一遍卷子就开始等我,倍感压力啊。于是我草草算了一下后面的两道题就填了答案。 “你不用管我啊,把后面再重新做一遍”他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一只手伸过来把我乱画完的两道题翻过来,过分纤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两道题,“重做” “太变态了,你怎么知道我乱做的?”我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他做完题迅速慵懒下去的脸。 “后面两道题除了我或者云雨他肯认真做,再者就是以前和我们一个班的那几个死变态,应该不会有人做这么快的” 句句属实我也没什么好抵赖的,迅速认怂“学霸在上请受小渣一拜!” “前面两问不难,你先好好做,最后一问不会我再给你讲”,说着撑着下巴,一副尽职的家教样子,盯着我做起题来。 虽然说被比云雨那个全省第五还要前上两名的顶级学霸免费辅导,这运气简直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钻石雨砸到,还没砸死。于是我抱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那两道题上。 那个时候大家都还没有学会喷香水,我闻到他被太阳晒过的,带着淡淡洗衣液味的校服上带着一点和我不同的味道,那会不会就是年华的味道呢?然后这股淡淡的味道开始让我越发惶恐起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握着笔被他看着的那只手像是沧桑的80岁老朽的手,我悄悄把宽大的校服往下拉拉,绷着的后背上都有一层淡淡的汗。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这种大神为什么会来江叶啊?”我为了缓解自己的心慌佯作自然的问道。 他仔细想了想“离家近,每天可以多睡40分钟。” “就这样?谁会因为这种理由拿自己未来开玩笑啊?”我表示不相信。 他听过后皱着眉头仔细又想了片刻“因为市一中都是大神,没有给别人答疑解惑的成就感?” “你问我啊,我怎么知道?”我翻翻白眼。 “可是就是因为离家近啊,去哪所学校其实对我影响不大的,而且江叶的学生比较乖,很可爱。你知道的太聪明的人某些方面都有些‘特殊癖好’都比较不正常,这样说吧,你看看云雨那个禽兽就知道了。”我仔细想想,不无道理,林佳怡也整天宫廷剧格式说话呢。 但是我继续不耻上问,“那你呢?你比云雨排名还高,是不是隐藏了什么变态嗜好,快如实招来。” 同桌继续谆谆教导“你怎么能把我和云雨那种货色相提并论呢,我的缺憾大概只有成绩太好,长相也太出众了吧,不过这样会遭人妒忌的吧”他坐直身体脑补了一下惨遭嫉妒之人毒手的情景,认真分析了一下,“云雨那货觊觎我的才华很久了,现在坐的这么近,指不定哪天...”事实证明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曹操就会看不下去,立即出现。 “你怎么能在新同学面前诋毁我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云雨用手肘勒着年华的脖子咬牙切齿。然后看向我一脸认真地控诉“你别被这个臭狐狸骗了,这货当年住宿的时候给我送脱毛膏让我洗头!” 旁边同桌就着被勒的姿势仰头鄙夷的看看他,“你不识字吗?看不懂上面写着depilatory cream吗?” 云雨一脸愤愤“我问你这是什么你当时怎么说的?” 年华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我说是用给hair的,hair是毛发的意思啊,全身那么多毛发你偏偏要涂到头发上,自己没文化还要怪我....?” 云雨“......” 我忍不住看了看云雨头上棕色的卷毛,认真地问“假发哪里买的?看起来不错啊” 云雨绿了脸感慨“行啊,你们两个沆瀣一气欺负我!” 我看了看同桌逃脱云雨的魔爪后,整理衣领的脸“我觉得你说的没毛病,云学霸是比较没文化,鄙人不才,但是觉得我们两个这应该被称作‘同心协力,铲凶除恶’” 年华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我钦定的独门弟子,连用词都这么深得我心” 云雨“......” 快上早自习的时候吴山终于来了,趴在桌子上盯着练习册看的云雨迅速扑了上去,双手抱着吴老大不撒手“小吴山,你终于来了,他们两个欺负我~”语调那叫一个幽怨凄惨,连尾音都打着颤,边说还边用下巴指指前面的方向。 吴山一来教室就遭此摧残,冷冷的看着云雨那张很“云雨”的长得还不错的脸,简明扼要,“滚” 于是似曾相识的对话又来了,云雨委屈的继续死缠着吴山“不嘛~” “你他妈放手” “就不!” 然后就听见后面翻云覆雨,哦不,应该叫做天翻地覆。 许久,天地回归了寂静,年华淡淡的回头瞥了一眼,实时转播了下战况“上天有眼,贱有应得。”然后我俩满意的对视点点头。 嘲讽要云雨之后,年华继续传道授业解惑认真当起了家教替我讲题。学霸不愧是学霸,几道题讲的思路清晰,方法简洁,我用我平庸的小脑保证我真的听得很懂。 回头看看奋笔疾书抄着吴山作业的云雨,更加不解的问同桌“后面那位为什么成绩也那么好啊?” “脑力劳动多呗,还能有什么理由呢?”他边打哈欠边回答。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说他虽然没写,但这些题每道都有看过,用脑子做过一遍了,只是懒得写下来而已。”他伸了个懒腰,顿了顿,然后看着我认真说“其实有太少的人天生下来成绩就好,我们能有现在的成绩当然是因为做的题足够多,动的脑子也多,我不想换同桌诶,下次分班的时候也不想换,所以窦蔻,请你和我一起努力好吗?” 九月份的江叶太阳升起来的很早,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背后的太阳正正好升了起来,在他的清晰的轮廓上打出一道光晕,有一点点晃眼,那时他的眼睛那样认真的看着我,我甚至看得见他眼睛里小小的我的倒影,就这样在江叶的朝阳下等待我的回复。豆蔻,请你和我一起努力好吗? 我像是对待一场神圣的仪式那样,重重的点了头,笑着答应他“好!” 然后我看到他咧开嘴角,埋进了窗外的一片金黄“嗯!一言为定” 那一年我见过江叶最美的日出,许下过我最郑重的承诺…… 都说年华易逝,可是有那么一刻他曾为我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