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鹏程社组织了对杨六三等人的测试,杨六三和林鸿万等原本有名气的角儿直接被评为了甲等待定,之所以是待定,那是因为杨六三他们识字数不过关。但即使如此仍然能一个月拿十二两底薪,而根据演出场次,还有补贴可领,甚至还有租房费、置装费、车马费等等项目。
杨六三计算之后,发现即使不算上鹏程社琳琅满目的福利,他的底薪加演出补贴便已经超过过去吉庆班给他开的工银了,而那些生活补助则让杨六三觉得很有面子。
因为白鹏飞的生活补贴是和瓦舍周围的商户说好的,每个人都有定额。比如拥有补贴的角儿坐上瓦舍外的“招手停”马车,别人付钱时他们只要拿出坐车票据让车伙打个勾即可,往往换来同行的旅客一阵惊讶的目光。
有人问起,车伙则会竖起个大拇指说说:“这是鹏程社的角儿!”
杨六三作为戏子,过去购买这些生活服务往往是出着同样的钱,只能享受低人一等的待遇,而现在班社给他带来了以前从没体会过的被人尊重的感觉,只让他感到十分自豪。
其实杨六三他们这些艺人,所求的无非也就是班社能及时如数的发钱,班主仁义,更进一步,无非班子发展到好,叫众人都有个奔头罢了。
之前杨六三担心鹏程社的人欺负他们,而现在一看,班社不但一视同仁,而且待遇足称优渥,在杨六三看来,白班主自是个乐善好施的仁厚东主,自然不再抵触。反而对鹏程社生出由衷的归属感。
而吉庆班的其余人,许多之前在吉庆班里的地位远不如杨六三这些角儿,在班中苦熬求学,往往还无门可入,到了鹏程社,白鹏飞包吃包住不说,考核之后,落得不入等的学徒原本担心自己被抛弃,却发现鹏程社不光没有叫他们去做杂役等工作,还按能力将他们录入了不同的科班,由教习严加训练。
杨六三及吉庆班的一众班底渐渐不再抵触,开始参与鹏程社的练习。
他们很快发现,鹏程社不光教艺人识字,甚至还会帮已经出徒的艺人训练功底,而且是真的用戏教。
宁舍一亩地,不教一出戏,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自古以来梨园里师父传授戏曲都是无比吝啬。徒弟想学一出戏往往要端茶倒水,伺候周道,甚至备受刁难打骂,师父才肯慢慢教,而且只有入门弟子才肯教真东西。鹏程社居然就那么简单便把一出出戏教给不久前还是奴隶的学徒,而且还生怕学不会的反复教习,直到他们学会为止,着实让杨六三吃惊不已。
他只能把这理解成白鹏飞也是底层出生,受过苦,对这些人市上来的孩子有同情心,所以迫切的想要教会他们真本领。
这样的科班教学,确实能活人无数,就杨六三看来,仅仅几个月的练习,这些人市上买来的学徒和鹏程社的小徒弟们就已经掌握了不输入行几年梨园子弟的演出技巧,在全面程度上甚至犹有过之,杨六三是梨园行里的老人,他知道此时戏子虽多,但能力合格的人却着实有限,鹏程社科班出来的这群孩子未来不可限量。
鹏程社科班里的教习们性格也不残暴,比起其他班社那些以打骂学徒为乐的师父们,鹏程社的师父们真是体贴入微,而且教的又好。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原吉庆班学徒上完第一节乐理课,捧着那课本就哭了,对着来带班的曲士当场跪下,扣头不跌,直说自己入门十多年,第一次学到了真东西,要感谢师父的大恩。
原来他因为学徒时反应慢,不讨师父喜欢,师父也不愿教他真功夫,他入门十多年,一无所成,在吉庆班里连龙套都没得跑,只能端茶倒水、清马桶、掏地沟,眼看着年近三十,又是个乐户,他这种人在班社中早已被放弃,搭班十来年,连段唱都没学会。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一生就是乐户中的苦役命了,这却是贱籍中的贱业,比起奴仆还要没希望。
没想到来到鹏程社科班的第一天,白鹏飞给他划了个学徒,居然就有曲士给他手把手的教学,深入浅出的向他讲解乐理,白鹏飞给的入门班教材本就是前世面向没有一点音乐基础的普通人进行声乐教育的,对于乐理的讲解十分清晰,许多他以前弄不清楚的东西在曲士的讲解下豁然开朗。
一节课下来,他便学到了一段曲牌。
哪怕只能唱一段曲牌,到了乡下地方,起码也能唱曲糊口了。在这学徒心中,鹏程社的恩情相当于再造了他的生路,激动之下,居然当场对曲士跪下磕头。
杨六三这样的人还好,而越是底层学徒,越是能感到鹏程社的好处,几天学习下来,吉庆班众人再没有了班社被吞并的抵触,反而都生怕自己无法融入鹏程社。
杨六三和林鸿万这些原本的角儿,也对鹏程社颇有好感,均觉得这个班社前途光明。
在白鹏飞的特意照顾下,杨六三和林鸿万都被分配了蛇形刁手中的角色。这自然是为了安定吉庆班班底的考虑,杨六三和林鸿万原本是武丑和武小生,演起武打戏来也不太困难。为了在白鹏飞面前表现,自然也都积极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