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启程时,文茵见清虚与那丑人长揖为别,心中不知为何生出许多苍凉之感,而冲和子竟然带着小道士对他也行了跪拜大礼,搞得文茵越发摸不着头脑,到底什么门派礼节这样奇怪。
再行了几日,文茵渐渐发现他们并不是直直地在往京都走,而是总有意无意地绕到什么地方去,奈何她自己不识路,又不知清虚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只能看破不说破。
这天,他们又栖身于一座废弃的道观,夜里冲和子和小道士都出去了,清虚也不见踪影,文茵趁身边无人好好沐浴了一番,却不愿立刻就睡,又想到今日天朗气清,应该很适合观星,便将还未干透的长发用带子略束了束,推门出去,果见空中繁星点点,正看得起劲,清虚忽然从外面进来,文茵只得拱手迎上去,又似不经意般随口问道:“道长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清虚只是拱手还礼,不答反问:“在看什么?”
文茵见他手里却拎着两只酒壶,也就不再追问,又觉得不能老让他觉得自己幼稚,便故作深沉道:“夜观星象罢了。”
清虚微微一笑,一面打开一只酒壶递给她,一面问:“观出什么来了?”
文茵将酒壶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面露惊喜之色,又试着喝了一小口,不禁叹道:“好酒!道长从哪里找到这么好的酒。”
清虚已打开了另外一壶,饮了一口道:“这里从前有个小娘子,酒酿得很好…”
文茵又饮了一口,听了这话,暧昧笑道:“小娘子?”。
清虚却像没听到一般继续道:“如今是她不知第几代重孙子在酿,滋味已大不相同了。”
文茵咋舌,好吧,果真开口就是老神仙的气派,一面想,一面又抬头看星。
清虚本与她并肩站着,此刻侧头看见散落在她眼中的星光,不禁又问:“可看出什么来了?”
文茵伸手指着正前方的星空道:“夜看北斗知北南,《鹖冠子》又有云: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可如今秋高气爽,我看斗柄怎么不是指西的呢?”
清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沉默片刻才淡淡道:“书是背得不错,但你确定那是北斗?”
文茵“啊?”了一声,转头对上他幽深的目光,心中一动。
而她束发的带子此刻竟轰然坠地,又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将她一缕青丝撩起,拂过清虚的侧脸。
文茵慌忙敛了头发,又红着脸去捡地上的发带,这才看见发带竟然断了,也是离奇。
清虚已就近折了一截竹枝递过来,接下她手里的酒壶,待她绾好头发,才将酒壶还给她,又把北斗九星一一指给她道:“看清楚,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民间又称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开阳有二辅星,为左辅洞明、右弼隐元,通常七现二隐,你今日运气好,两颗隐星都现了。”
文茵细细辨认了一番,又问:“我看古书上说,北斗七星,玉衡最亮,天权最暗,可如今看着,怎么觉得最晦暗的是摇光呢?”
清虚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她道:“摇光星君尚未归位,所以晦暗。”
文茵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反倒有些好笑:“道长连这个也知道?”
清虚却没理她,只望着星空默默饮酒,文茵自觉无趣,又想起自己的心事来,也望着星空饮酒。
小小一壶酒饮尽,清虚见文茵眼神开始有些迷离,便催着她回去睡觉。
待她进了屋,玉衡现身,重寰皱着眉问他:“你又在干什么?”
玉衡道:“干什么?我们先前都以为她的情劫是谢慎,现在才看出来竟然是清虚,他们的感情本就是在回京这段路上培养起来的,眼看着归途将尽,你们两个还一直这么不温不火的,叫我们这些旁观者看着多着急。”
重寰白了他一眼:“那你撩拨她就行了,撩拨我干嘛。”
玉衡听了这话眼珠一转,凑到他面前暧昧笑道:“怎么,你这是觉得自己被撩拨了?一缕头发就把咱们的天枢上神撩拨了?啧啧,当真该为从前那些天上地下什么招数都用尽了的神魔精怪哭一哭。”
重寰眼波微动,面上却未露分毫,只道:“你以后能不能少操这些心,多做点正事。”
玉衡哈哈一笑,继而正色道:“正事我自然都是做好了的,那些封印该加固的地方都加固了,如今这是最后一处,你不是也巴巴地能绕都绕去看过了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见重寰仍皱着眉,玉衡又揶揄道:“你如今是不是应该多想想,要怎么令她倾心于你,又怎么让她断了念想,看破红尘,得道飞升。毕竟真的清虚已死,她这个劫应在你身上,一切就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