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急战中的黑衣男子,忽然听得前方有人叱声高喊,不由地一愣,手上的功夫就慢了下来,红衣女子乘机一剑荡开他们手中的戟和戈,踏浪飞逃出来,直奔商青田这边。 “好快的身手!”商青田惊叹道,“轻功更漂亮!” 只见红衣女子,凌波微步,身形转换,几下就窜到了他身边。 “公子救我!”女子娇喊一声,声若出谷黄莺,清脆悦耳。随即脚尖轻点水波,如蜻蜒点水,跃上岸来,躲到了他身后。两名黑衣男子也瞬间踏浪追到了眼前,掠水上岸。 商青田叉手交臂,抱在胸前,两腿横开一小步,巍巍矗立在她前面,迎向了黑衣人。 “你是何人?竟敢阻挡吾道!”一个身材高瘦、面色苍红、长须及颈的黑衣人高声厉问,语气强横。只见他左手执戟,右袖空飘,原来是一个独臂人。 “我乃青阳山凤鸣峰座下弟子商青田,正要问你,你是何人?为何闯我这青阳山滋水涧?”商青田正色反问。 “我们是西方高原大刑国天族的护法,奉命追踪我天族圣女,不料误闯贵派宝地,还望海涵。”另一个双手斜握金戈、又矮又胖的黑衣人抢着回答。只闻声如夜枭,尖锐嘶哑,悚人心胆,却不知声音从哪里发出的,因为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脑袋,好象龟缩在了胸腔里似的,这让人听起来更觉得音态狰狞,甚是可怖。 “我是紫阳山上的修真弟子,不是你们的圣女,你们认错人了!”红衣姑娘急忙反驳。 独臂的高个黑衣人自负道:“我叫吴回,他叫夏耕。江湖上谁人不知我们奇左吴回、无首夏耕的大名?岂有错认之理?” 商青田很少下山,还真不知这两位的大名。只是见这红衣姑娘面色潮红,灿若朝花,但脸上香汗四溢,却是一团的焦急;又见她双眸明澈,瞳若秋水,一派纯真,根本就不象说谎之人;而且听闻姑娘本是紫阳山的弟子,更激起了他的同道相惜之心。反观眼前这两个自称西方天族的护法之人,一个少臂、语气蛮横,一个缺头、音态狰狞,皆不象是善茬,不由地眉头微皱,心中就有了主意。 “你们两方,一方自称是紫阳派弟子,不是天族的圣女;一方自称是天族护法,认定她是天族的圣女。你们都有何佐证?” 奇左吴回根本就没把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放在眼里,高声道:“老夫本身的存在就是证明,还要什么佐证?” 商青田也不与他计较,转脸问红衣姑娘:“请问姑娘,你用什么证明你是紫阳山弟子啊?” “我爹和我娘都是紫阳山的第七代弟子,我爹道名玄明,人称玄明道人;我娘道名玄珠,人称玄珠道人;我是在紫阳山的章莪峰上出生并长大的,从小耳闻目睹的都是修真炼己之事,所以在我七岁那年,也正式拜入紫阳山掌门玄阳上尊座下,正式修行学艺,师傅赐名清巧。因为我刺得了一手好锦绣,织得了一手好缎绸,同门的兄弟姐妹们皆戏称我‘织女’。” 商青田道:“两位护法听清了吧?这姑娘确为紫阳派弟子,道名‘清巧’,雅号‘织女’,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圣女!两位就不要纠缠了!” 无首夏耕胸音幽幽道:“圣女讲得一段好故事啊!为何省却诸多事情不提?再说了,自说自话,何以为佐?不足为证也。” 商青田道:“那就剩下一个办法了。我们青阳山青阳派是跑不了的,我暂时把这私闯我青阳山的女子押回去,两位回去取得证明证据,再到山上取人可否?” 奇左吴回再也忍不住了,怒道:“小子!你当老夫是三岁孩童呢?耍我们来了?乖乖把圣女交给我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阳光道。要想耍什么花招,那得问问我手中的金戟答不答应?”说罢,左手握住金戟往地上用力一竖,立即钉入了脚下的一块青岩巨石半尺多深。 商青田被他这沉戟一钉激起了无限的雄心,高声朗道:“那就看看谁能从我眼前把人带走吧?”说罢,只见白光一闪,百变陌离刀已经倏然出鞘、宝刃在手了。 奇左吴回左手一轮,金戟在空中划了一道金灿灿的明亮弧光,就冲商青田猛刺了过来。 商青田刀光一闪,弓身丁步,一招“乳鹰出谷”就迎了上去。 乳鹰出谷!雄鹰展翅!飞鹰啄目!钢爪扑兔!……商青田使出的正是师傅玄鸣道人独闯的“金鹰刀”,刀刀刚猛,招招凌厉,逼得奇左吴回连连后退,一时还真奈何不了他。但奇左吴回岂是浪得虚名?只见他金戟纵穿横扫,金光闪闪,或直线刺来,或飞弧斜扫,长戟擅攻,立刻就化被动为主动,迅速将主动权夺回,戟光刃气化成一团光影,将商青田团团地裹住了。 鹞子翻身!草长鹰飞!飞苍走黄!金翅斩首!……商青田见“金鹰九刀”的前四招被对方化解了,立即又使出了后面的绝招,逼得奇左吴回连连后退,疲于应付。奇左吴回一时慌张,心旌步乱,但见对方一刀斩来,直奔自己右胸;奇左吴回身形未稳,回戟已迟,情急之中急向左后方侧身躲闪。但商青田的宝刀疾如豹爪,刀尖还是划胸而过,斩向右侧。奇左吴回顿时襟衣飘散,鲜血横飞,右侧的空袖被齐齐斩下,飞入空中,飘然而去。 “吴鬼,怎么样?”无首夏耕急忙挺戈跃上前来,尖声惊问。 “没事,皮肉之伤!”奇左吴回退了两步,岿然站住,肃声答道。 但商青田根本就没有追杀之意,而是使出了“金鹰九刀”的最后一刀——“归朴返真”,虚晃一刀,接着后退了一步,宝刀回鞘,仍是巍然挡在了一身红裙的清巧姑娘身前! “青阳功夫果然了得!我们先行别过,改日定当登山要人。”无首夏耕尖声说完,扶着目光愤愤的奇左吴回,转身御空飞去。 清巧姑娘向着商青田盈盈一拜,道:“多谢师兄相救之恩!” 商青田双手报拳还了一礼,但觉眼前霞红耀眼,双目不敢直视,道:“姑娘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江湖之本份。更何况姑娘还是紫阳山同道。” “其实,我不但是你的同道,还应该是你的师妹。”清巧姑娘说着,翩然一笑。 这一笑,把青春年少的商青田笑得心旌摇曳,人如触电,脸上莫名一热,神态也极不自然。 “此话怎讲?”商青田躲开她的目光,俯视着她脚下的地面,愕然发问。 “你刚才自报家门,叫什么名字了?”清巧姑娘俏声反问他。 “我姓商,道名青田,全名商青田,商人的商,青阳山的青,田地的田。” “一个富商——在青阳山上——垦地种田。” 清巧姑娘说着,格格一笑。这一笑,却如春风化雨,让商青田紧绷的心弦顿时松驰下来,抬眼朝她细看,但见她亭亭玉立在眼前,发如青丝,肤如凝雪,秀眉清目,明眸皓齿,盈盈含笑,脉脉含情,人如一枝红杏,美丽不可方物。 商青田纳纳道:“姑娘取笑了。我本是青州琅琊郡人,崮儿山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家贫如洗,跟着哥哥嫂嫂,饥寒度日。白天一个人放牛,割草,吹笛,喜欢与青牛对话;夜深难眠之时,双眼望着空空的窗棂,常常心飘窗外,与星星隔空相语,因而被哥嫂斥为魔证,被乡邻视为怪童。八岁那年,遇上了行经家乡的师傅,听说了我的情况后,与我聊了一会,就想把我带走,哥嫂正因缺米少粮的事、天天为揭不开锅而发愁,送走一个吃闲饭的孩子,当然心中大喜。我就跟着师傅上了山来,不久就正式拜师学艺了,但从来都与‘富’字无缘。” 金清巧笑道:“没想到一句笑话,引出了你这么一长串的故事。看你表面上木木纳纳的,还挺会讲故事啊!我姓金,道名清巧,全名金清巧,千金的金,清水河的清,巧手的巧。谁都知道我们紫阳青阳是两派同宗、两脉并传的,而且我俩都是‘清’字辈的。你就叫我清巧师妹好了。” “我们两人的道名中是都有一个字音同于‘青’,但两个‘青’字却是截然不同的。”商青田认真地说。 “这你就不了解了!那是你们青阳派这一脉挑字,把祖师爷千年前就排好的宗谱中的‘清’字去掉了三点水,改成了青阳山的‘青’了。但是,同音字是可以通假代用的,也不算是毛病。紫阳青阳,一宗两脉,向来人如一家,平辈叫兄弟姐妹,长辈称师傅师尊,所以啊,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妹或清巧师妹了。” “那好吧!清巧——清巧师妹,我且问你,你是如何被刚才那两个人、追杀到这东海边的青阳山下的?” “说来话长,我这次是奉了我师傅的密令——也就是紫阳派掌门玄阳师尊的密令,专门来青阳山的,随身还携带了本派掌门师尊写给贵派掌门上尊的亲笔玉碟。” “是吗?”商青田大为惊讶。 “是的。我的身世,刚才那两个护法恶人在时都已说了一遍,句句如实,无一字虚言。但事情的原委呢?还是得从十个月前说起。那是去年初秋的秋白节大典时,有两个白面红颧、金盔金甲的人,自称是大刑国天族巡访使,借庆典之机来到了紫阳山羽望峰拜贺,拜见过我师傅掌门师尊之后,掌门师尊就把我爹我娘找了去。他们说我——金清巧,是他们按照天族圣教的教规和教礼选出来的天族圣女,都巡访了三年了,终于在这道家的宝地紫阳山上找到了,希望我能随他们前往西天高原的天族之国大刑国去,做他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国圣女。我爹我娘不同意,掌门师尊也不太同意,我更是不愿去那陌生如天外、听说连喘气都憋屈的高寒苦地。一个月后,他们又派了两名佐使上山,还是请求将我带走,当然还是不欢而散。从此以后,他们就经常派人上紫阳山来,来使的身份从巡访使、佐使不断上升到秃鹫将军、不全护法和执法长老,态度也由最初的希望和请求渐渐变成了无理的要求和纠缠,话不投机时竟暗以武力相威胁,掌门师尊和我爹我娘不胜其烦,又不想刀兵相见,就让我秘密投奔青阳山来,先躲避上一阵子,对外则称我下山度劫游历去了,去无踪,归无期,不就暂时搪塞过去了?过段时间再从长计议。没想到我一下山就被人盯上了梢,于是我就向北兜了个圈子,沿大江北岸一路东下,一直绕到海边,想把跟踪的尾巴甩掉,可是没想到,他们乘跟踪之机选派了两名护法,从高原上飞速一般下山赶来,最后在这海边的山谷口追上了我,直截动手要武力劫持我。我就边打边撤往谷口这边跑,若不是遇上了师兄你,早就被他们抓掠走了。” 商青田慨然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的故事!怪不得刚才奇左吴回败给我后、那个无首夏耕并未出手相攻,原来他们志在打败我们后劫持你。” “是的,他们先前对我也并未下死杀之招,否则命早休矣。遇上你后实力变成了二对二,奇左吴回受伤失利,见劫掠无望,便暂时撤了。” “那就立即随我上山面见掌门上尊吧!” 金清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了,好象有点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商青田问道。 “我原先的计划是秘密上青阳山,可是现在已经被他们发现了,这不就公开了吗?恐怕我上山以后啊,会给青阳派带来诸多麻烦。”金清巧踌躇道。 “你现在已经到了青阳山门口了,岂能不进?你若返身,再遇到他们怎么办?谁知他们还有没有援手?况且,你也算是负命而来的,怎么也得上山交差吧?”商青田劝道。 “那倒也是。不过你是不知道天族有多么得厉害!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青阳派也绝非怕事之地!”商青田挺胸朗声道。“清巧师妹,既然两派一宗,你就不要说两宗之话了,且莫客气和外道,还是立即随我上山吧!一切等见过掌门上尊之后,再由掌门和师尊们一起定夺。” “我可以跟你上山,不过我的身世之谜,还有我刚才跟你讲得那些话,你要装作不知,不能向任何人提,包括你师傅和你们掌门。” 青田犹豫了一下,然后答道:“好吧!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