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青的表情出现短暂的空白,说不出是错愕还是怅然,还是随后很复杂地看向我,悲痛中带着些许忧愁,不安的眼神流露着关切,眉头紧蹙,仿佛承载着无数沉重的回忆。
我低头看看自己,魔气缭绕,龙鳞浮现。
现在的我,一定很可怕吧。
这种自惭形秽的念头犹如火种熄灭前的最后一点光亮,没过多久就堙灭了,而我的身心也彻底陷入黑暗,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复仇。
我隔空取回匕首,二话不说朝鹤青刺去。
鹤青依旧没有闪躲,若不是慕枫的银枪抵挡,刀尖就会刺穿他的胸膛。
他隔着刀剑,凝望着我,神色温柔且坚定。
“你疯了吗?!”慕枫叱道,灵力震荡,与我的真气相抗,瞬间掀起阵阵风波,衣袂烈烈飞舞,眼看着就要触达极限。
我体内的魔气溢出,妖力沿着匕首与银枪相抵的锋刃处蔓延缠绕。
慕枫迅速回身跳将开,以灵力的余波将我震开,似乎是一点不想触碰到魔气,仿佛那是什么摄心夺魄的脏东西,一旦沾染上就再也摆脱不掉。
“你...”慕枫神色冷峻,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我冷笑一声,魔气化成我的法相,一条黑色巨龙,如长虹贯日般射出,同时挥舞手中的长生刀向前冲去,与巨龙融为一体。
刀是方才刑廉从月神宫流萤殿暗室中收回的,刀灵与他似乎有某种感应,指引着他摸黑进入那如梦魇般的地方。
滚滚黑雾向鹤青和慕枫席卷而去。
鹤青绕到慕枫身前,单手快速结印防御,依旧是不用捻诀,不用念咒,只听“轰”得一声,魔气与灵力发生激烈碰撞,妖风形成的漩涡呼啸,像是要将彤云殿的房顶掀起,鹤青再次惊讶,最终不得不使出双手,身蓝莲阵的印记渐显,忽明忽暗,我便开始抵挡不住了。
长生刀毕竟不是我的法器,不如錾月称手,若要它为我所用,得给点好处。
我想也没想,收刀划破自己的手掌。
长生刀的黑刃上立刻留下一抹洇红,转瞬间就不见了。
和我预料的一样,这刀果然嗜血。
吸了血的刀灵更加狂躁不安。
“阿善,收手吧,”鹤青声音微颤,眼角湿润了,脸色苍白,眼中却仍包含了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情:“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而我却丝毫没有感同身受,有的只是漠然。
怎么了?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不过生来是魔罢了。
我忽然大笑,随即沉了脸道:“谁说我要回头了!”说罢一个闪身绕过慕枫,出现在鹤青面前,拿刀抵住他的胸口。
慕枫吃了一惊,显然是没料到我的身法会如此神出鬼没,他急了,心知已来不及回身施救,只能怒不可遏道:“你已经刺过殿下一刀了,还要再刺一刀吗?!”
“阿善,不,夜漓,”鹤青低头,与我四目相对:“不管你是谁,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怕。”
这话对我来说毫无抚慰的作用,想到他日日催促我练《安灵曲》,一股怨愤油然而生。
鹤青一边说一边握住我拿到的手。
他是想我弃了魔刀,散了魔功,一辈子作笼中鸟,装聋作哑。
我一偏头,戏谑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武神殿下这么说是希望我对你感恩戴德吗?殿下以身为笼,困住我这个大魔头,还真是舍身成仁,敬天爱民,大义凛然啊,不愧为天界众神之表率...”
也许在他心中,我就是一个随时会暴走的怪物。
我以为他与众不同,待我也不同,但我到底是看错他了。
仇恨累积成杀意,使我修为大开,狂风吹散了我的头发。
鹤青的眼眸里映出我的模样,双眼通红,长发披散,面目狰狞,飞眉上挑,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眼神中带着癫狂,满脸阴郁之色。
可他却并不在意,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不躲不闪,仿佛彤云殿中,仿佛天上地下,只剩我和他,其他人都不重要。
在他目光的包裹下,我有些动摇,握着刀的手迟疑了一下。
“殿下,殿下蟠桃大会要开...”这时,南宫忽然明冒冒失失闯进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阿,阿善?你回来了!”南宫明喊了我一声,发觉我来者不善后,不免惊呼:“你要干什么?!”
我撇过头睇了他一眼。
我们是三个人,他们也是三个人,若是认真打起来,占不到一点好处,况且洛梓弈受了伤,刑廉断了手......
不错,即使入魔还能保持理智。
或许我只是想要一个不杀鹤青的理由?
我收了攻势,发出一声冷笑,我发现我的嗓音也变了,这声笑仿佛地狱里传来,森然而尖锐:“这天界我想护便护,想杀便杀,你们欠我的,总有一天我会一一讨回来!”
说罢我便飞身离开了,洛梓弈与刑廉跟在我身后,慕枫还想追来,被鹤青拦住了。
沿着宫墙外檐穿梭飞行,没过多久便飞升上空。
脚下流云飞逝,耳边风声呼啸。
冷风拍打在脸上,让我清醒了几分。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我感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猛然回头望向月神宫的方向。
是同类气息。
入魔后,我的感官和情绪都被放大了。
“你想去蟠桃会?”洛梓弈猜到了我的心思,冷不防在我身后问。
我不答,也没有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