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也许是我最近太过劳神,太不关心周围的一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慕容嘉就在献城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府邸。 我知道我的东张西望和欢喜雀跃在那些来来往往地侍婢眼里是怎样的。 傻子,疯子,我从她们的口里听得最多。 不怪他们,也不怪我,就怪这宅子的主人,排场太大。 他们说这里是皇宫,我有点懵。 上一秒还是逃犯的我们,就这么成了座上宾了。 菁菁剥着一粒葡萄,那样小心翼翼,仿佛是一件工艺品。 老皇帝也真的是老了,据说一日三餐都吃不了了。 我偷偷溜了进去。毕竟在人家的房子里吃喝用度,不拜会一下,我有怎么良心过得去。 我发誓,我到的时候这个老人已经死了。 不是没见过死人,而是第一次见到老死的人。 干枯蜡黄的皮肤上一块块褐色的斑。眼窝下凹,须发皆白。 这个……怎么和上一次见到的不一样? 难道我的时光快进了。 咣当,我听到身后有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回头:一个小太监把手里的盆打翻了,瑟瑟发抖地看着我。 我不自觉地低头在自己的身上扫了一眼。 一件白色的宫装,却有着点点褐色痕迹:是干涸的血渍。 我做了什么? 我再看向床上,哪里有什么人,只有一副枯骨:白生生的骨头上还附着腐烂的血肉,双眼处是森森的黑洞,两三个吃的白白胖胖的蛆虫正费力的蠕动上来。 这个对我来说却比较容易接受。 我的耳边仿佛还有咀嚼的声音,一只老狗在我的脚边,拼了命的用一根长骨磨自己的牙齿。 我歪着头想了想,用手摸了摸那只狗。 耳边传来一阵呼喊,渐渐的靠近,似乎十分慌乱。 我一把把老狗抱在了怀里,顺势躺在了地上。 菁菁说我是被血魇到了,才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是吧,要不然死掉的王爷怎么会站在我旁边呢?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又看看菁菁,再看看飞言,最后望向了莫鱼,结果目光定在了慕容嘉的身上。 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谁也不看,自顾自得朝外走。 菁菁在后面喊我,我捂住了耳朵。 听不见,我听不见。 我用尽全力拼了命的走,我不敢跑,我生怕他们看出我的慌张。 我被血魇到了,我被血魇到了,我被血魇到了,我被血魇到了…… 那我被谁的血魇到了! “疯子。”我听到这两个字,不禁停下了脚步。 一个黑影子慢慢地靠近,它的样子很熟悉,我却想不起来。 我开始后退,仿佛它很可怕,与其面对它,我选择面对菁菁他们。 它似乎也明白,无奈地吐了一口白气,消失了。 我抱着赶过来的菁菁,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起来。 菁菁拍着我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我泪眼婆娑:”你怎么还有时间换衣服?“ 这件衣服真好看啊,白沙隐约显露着她的酮体,女人韵味和女孩青春如此结合的完美。 菁菁拉着我的手,穿过走廊。那里有一个房间。 我哀求地看着她:“可不可以不要进去?” “不可以,你必须面对!”她态度强硬,忽略了我的哀求。 我迅速地调整心情,大力地呼吸,给心脏足够的动力。 推开门,屋里比较暗,所以根本看不清,隐隐约约只有三个坐在那里的人影。 我努力适应光线,却不得不眯起眼睛。 “你来了?”一个有些瘦小的影子似乎在对我点头。 明明知道这是飞言,我却鬼使神差地回答了:“我来了。” “不要过来。”另一个声音阻止了我的脚步,“我们不想让你看见我们现在的样子。” 我想了想:“也是,你们死得那么惨,做鬼一定很难看。” “我们是怎么死得?”第三个声音有些陌生。 我四周看了看,席地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支撑着下巴:“我忘了。” “告诉我们,那时,你在哪里?”第二个的声音。 “我在哪里?”我喃喃自语,努力回想着。 说来讽刺,我竟然没有一次是亲眼见到他们的死亡。 我见到只有尸体,腐烂,发臭的尸体。 等等…… 我求助地望着站在门口的菁菁。 背光的菁菁黑成了一道剪影。 “我想,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吧。”我回答。 我的情绪算是稳定了,朝廷也稳定了。 慕容嘉却改名字了,他现在是轩辕澈。 我一直以为一个要当皇帝的人名字一定好,所以当他说他的名字叫轩辕澈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轩辕?他和轩辕卓还有轩辕错是什么关系。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这漫无边际的院子里。 手脚并用地爬上一颗歪脖子树,我惬意地躺在上面。按道理这种树在这里活不长的,皇家讲得是威仪,这种歪瓜裂枣没有被砍了当柴烧实在难得。 飞言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跟着我,我想假装没看见都是不可能的了。 我觉得自己这样逗他是不是太残忍,干脆就翻身坐起,一双脚在空中来回的荡着。 ”有什么事吗?“我问他,转念一想,这话要他怎么说出口,又兀自开口,“我知道,他要选妃了。” 飞言很错愕:“你怎么知道?” 我嘴角带笑,看着天空:“我就是知道。” 我想我是不是要先想办法。 算了,我还是继续混吃等死吧。 我和飞言,一个树上,一个树下,一对一夜。 轩辕澈来看我,给我带了一点水果。 我发现我能很快适应他的各种名字,哪怕他明天叫老天爷,我也能自然的喊出口。 “你现在是太子,还是皇帝?”我问他。 这对我很重要。 他递给我一个桔子。 “太子。” 我松了一口气。 结果,轩辕澈继续说道:”下个月就是皇帝了。“ 我掀桌子了。真的,我掀掉了我面前的那张准备吃饭的桌子。 飞言的筷子还举着半空中,菁菁眼疾手快,赶紧夹了一块鱼,继续扒饭。莫鱼不吃晚饭,说是一吃晚饭就胃疼。 我才不管他们,我要哭,我要哭得他们连第二天的饭都吃不下去。 轩辕澈叹了一口气,吩咐了下人去煮一点粥。 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团在一起,犹如母腹中的胎儿。 我挫败地哭泣哭得累了,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鸟瞰着那座迷宫,看着几个黑点在迷宫里瞎转悠。 每一个深陷迷宫的人都会相信这个迷宫会有一个出口。 我看着他们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大声的提醒:“不要转了,这里没有出路,周围都封死了!” 喊完,我就从云头上坠了下来,沮丧地坐在地上。 然后,我看见我自己:一个披头散发的骷髅,咯咯咯地磕着牙, 我知道那就是我,这是我的梦。 它问我怎么办。 “把城墙打倒。”我提议。 它毫无征兆的发了狂:“骗子,就是你,你骗我们毁了我们的世界!你看清楚!” 我抬眼望去,这些城墙,都是用森森白骨一块块垒砌的,一个个缥缈的灵魂犹如青烟,嬉闹声在耳边响起。 “她来了,嘻嘻嘻。” “她也来了,嘻嘻嘻。” “她还是来了,嘻嘻嘻。” …… 我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一阵狂奔。 原来,在我的心里,早已经想打破这诡秘的布局,却也预演了不少次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说到底,我是怕了。我怕,我再也不能活着。 活着多好啊,阳光是好的,风是好的,连蠕动的虫子也是好的。 醒来是早上,莫鱼一脸的疲惫。 最近他把头发都剃了,说是省些洗头的时间。 我摸摸他硬茬茬的发根,觉得这手感酥酥痒痒的,不错。 是了,我在初夏的中暑了,还是自己折腾的。 我恹恹无力地哧溜哧溜地喝着粥。 菁菁用筷子直接插了一个馒头。 不要和我们谈礼仪,因为在餐桌上谈礼仪很容易让你吃不饱饭。 估计左右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我把碗放下,一抹嘴:”有个事我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 ”?“所有人都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 我承认,我没有话语权,但不代表我不能说话。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的提议是……“我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但是大家却没有什么停下的想法,我看着桌子对面的女人,”菁菁,你入宫去吧。“ 菁菁用一种好像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我们就在皇宫里啊。“ 呃,我继续看着她。 她恍然大悟,对我点点头,然后是拖长声调的”哦……“ 然后,所有的人,除了轩辕澈,都放了碗筷,不约而同地”哦……“ ”啪!“轩辕澈把筷子往桌子上一甩,起身,愤然离席。 谁管他,我们赶紧叫人撤了饭菜,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