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在篮球队认识的,他是我的学长,叫顾宴之,比我大两届。”余一拉开抽屉,拿出那包烟和打火机,转头问许笙,“你不介意吧?” 许笙笑着摇了摇头,征得同意的余一把烟叼在嘴里,拿起打火机刚要点火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抬眼冲那个相框里照片上的人笑了笑,轻声说了一句:“你别生气,就这一次,想你的时候抽一根。” 余一闭上眼睛,享受地吐出一口烟,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余一轻笑了一声:“太久没抽了,他在的时候管得严,不给我抽。大一那年我爸妈出了车祸,我爸没了,我妈一直昏迷着。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抽烟喝酒,就为了麻痹自己,是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把我拉出来的。 “他很优秀,是篮球队的队长,你应该也知道篮球队多受欢迎,特别是他这种又高又帅性格又好的篮球队队长。每次我们在训练,总觉得大半的女生是来看他的。我们总是调侃他,问他最喜欢哪个女生,他每次都笑而不语。 “大二那年我交了一个女朋友,是拉拉队队长,大家知道后就起哄叫我请客,说是脱单宴,顺便再叫上我女朋友的朋友。那天晚上大家喝得都挺多,就在外面歇下,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和我女朋友送到一间屋子里去了;不过那时候都醉得厉害,什么事也没发生。 “半夜突然有一通电话打进来,说我妈醒了。我学校离家不算很远,我连夜坐了三个小时的动车回到家去看我妈,结果第二天回到学校的时候听说宴之半夜到我睡的那个屋子,把我女朋友睡了。我那时候很内疚,如果我在的话,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如果我早点知道宴之喜欢我女朋友,我就不会和她在一起,这样谁都不会受伤。 “为了对那女生负责,宴之和她在一起了,对她也很好,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们会走到最后。宴之毕业离校的前一天晚上,就我们这些好朋友聚了一下,没有带他女朋友。那天晚上是我送他回的宿舍,我要走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说‘我很喜欢你’。我说你喝醉了,看清楚我是谁。他说他知道我是余一,他喜欢的一直都是我,那天晚上他是来找我的,他看到我进了那间屋子,半夜迷迷糊糊地找了过来,没想到原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我女朋友在那里,而我却不在。他转身想走,但是我女朋友抱住了他,她根本就没有醉,而是在等宴之,她和我在一起是为了宴之。 “宴之喝醉了,她借口给他醒酒,给他喝了一杯下药的水。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受伤害的只有宴之。宴之酒醒后想明白了发生的事情,但是他谁都没说,一直一个人默默背负着一切,承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即使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只是一个受害者,他选择保护着那个设计了一切的女人,保护着我,把一切的罪都往自己身上揽。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他喜欢了我两年,可是我回应不了他的喜欢,我喜欢的是女的。第二天他就和那个女生分手了。他毕业后我们还在联系,没过两年,他妈就给他定下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他婚礼那天我也去了,敬酒到我们桌的时候他一直揽着我的肩,眼里都是泪,喝了好几杯酒。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开心,只有我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也只能和他碰杯喝酒,祝他们百年好合。 “八个月后他的儿子念念——顾念余,也就是照片上的那个男孩出生了。后来我才知道宴之得了抑郁症,那段时间我尽量每天抽空陪着他和念念。有一天他提出拍照,就是那张照片,但是我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那晚,他一个人开车上山,撞开了防护栏,整辆车冲向悬崖,车子瞬间起火,尸骨无存。那天早上我才收到他定时发送的的信息,说在我书架上的一本书里夹了一封给我的信。我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他的不对劲。 “他把所有财产留给他妻子,附上一张离婚协议书,说是他亏欠的她,财产就作为她的嫁妆;一套他之前借我住过的公寓早就写在了我的名下,作为我抚养念念的回报。那套公寓很大,我就卖了我家的房子,和我妈一起带着念念住在那里,算是一种念想吧。” 余一已经抽了五六根烟,脸色似乎有些憔悴。许笙觉得他经历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就像自己一样,用冷漠包裹起自己——她特别能理解他。 许笙突然侧身抱住余一,轻声安慰他:“余一,你那么好,你不要也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你想想看,当你知道顾宴之一个人默默担起所有事情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特别难过,特别自责。那么,当你身边的人,你在乎的人只能心痛地看着你消沉,他们感同身受,却不能替你分担,他们可能和你一样痛苦,也可能比你痛苦好几倍,因为他们真的很在乎你,很想看你走出来。余一,走出来,好吗?不要再孤身一人了,看看你身边的人,看看你的妈妈,看看念念;最重要的是,看看你自己,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吗?” 许笙听着余一在自己耳畔做了几个深呼吸,随后放开了他。余一的眼眶微红,脸色却好了很多,脸上微微带了笑意:“你是第一个这样安慰我的,还真是特别。” “总有些傻子不管不顾,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诶,真是让人头疼。”许笙用手撑着头看着余一,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眼里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一阵急促的下课铃声响起,许笙收回目光,拎起包,冲余一挥挥手:“那,余老师,再见。” “再见。” 余一走到窗边,直到许笙和林茕然消失在楼梯口,他才收回目光,低头轻笑了一声:“我是傻子,是吗?” “茕然,这些年辛苦你了。”沉默了一路,许笙趁着红灯的间隙转头对坐在副驾驶的林茕然说,“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很难受吧。那晚你说的话让我无地自容,是我太自私了。” “许笙,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名字这么好听还不给我叫,真小气。” “就你不行,你得叫我姐。吃完饭去我租的房子看看吗,除了离家远了点,其它都挺好。” “你不是辞职了吗,那你工作怎么办。” “再找呗,我准备把我租的房子附近的公司都投一遍。” “姐,我这些天可以住你那吗?爸妈都不在家,那么大一个房子,一个人怪冷清的。而且离学校那么近,也不用麻烦张叔和你接送。” 许笙用余光扫了林茕然一眼。 “我睡沙发!不然,我打地铺也行!” “放心,有客房。” “姐,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