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茕然张了张嘴，如同失了声。　　“行了，先别说了，占着别人的位置了，我们先回去。”何奚扯着林茕然往他的位置上走，心里大概明白是因为谁。他们认识了快一年，林茕然从没这么魂不守舍过，联想起那天他说“我姐要回来了”的那个表情，何奚多多少少能猜出点什么，估计是他姐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他伤心的事；只是他不知道，原来在外人看来高冷的林茕然是这么容易受伤的吗？　　“怎么了，怎么了，茕然怎么了？”陈言赶紧迎了上去，语气甚是着急，黄泽逸也皱了眉，他们从没见过林茕然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事，下午体育课去打球吧。”林茕然扬起头，看着关切的三个，笑得有点牵强。　　“嗯，下午去打球。”何奚拍了拍林茕然的肩，附和道。既然他不想说，那就没必要问了。　　“你真的没事吗？”陈言似乎有点不放心。　　“没事，你们下午给我好好打球哈！”林茕然嘴上调侃着，心里只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没事的，我没事的，过几天我就能缓过来，一定可以的……　　果然，一说到篮球，黄泽逸和陈言就开始叽里呱啦地你一句我一句，从人员安排到战略部署。何奚看到林茕然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硬是扯着他一起聊天。　　　　“茕然，何奚，这边！”陈言抱着球，旁边站着黄泽逸和另外几个他们班的男生。　　“你们给我让开！”一个高个男生转着球进来，身后跟着四个男生，“马上就是篮球赛了，这个场地我们占用了。”　　“你们不上体育课，体育课期间不能占用上体育课的同学的场地。”陈言上前一步。　　“我们老师特批的，你不给？”高个子男生咄咄逼人。　　“你不要以为是高年级的就能抢我们的场地。”黄泽逸上前一步，将陈言拉到自己身后。　　“什么时候老师特批就能成为你不守规矩的理由？”林茕然向他们走来，皱起的眉说明他现在很生气。　　“茕然！”何奚拽住他的手，有点担心地看着他。林茕然虽然看起来高冷，但是对谁都彬彬有礼，他感觉林茕然现在这种状态不是平时的他，是被愤怒驱使的他，恐怕他现在只是意气用事，想发泄心中的某种情绪。　　林茕然也看着他，眼里是坚定，僵持了几秒，何奚还是放了手，却紧紧跟在他身后。　　“哟呵，有种啊你！”高个子男生上前，抬手就把球砸在林茕然脸上，林茕然用手臂挡了一下，随即一拳砸在高个子男生的脸上。　　“茕然！”何奚想上前抓住林茕然，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啊！打架了！”　　“别打了！”　　“我×你妈！”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有男生的，有女生的，有惊恐的，有幸灾乐祸的。逃向四周的脚步声杂乱无章，林茕然只觉得热血沸腾，他想发泄，想爆发，想把所有的不快都砸向别人。　　反应过来的几个人赶紧上前拉开他们，但是林茕然练过跆拳道，段位还挺高，再加上他现在心不静，他们班的男生手脚并用才从高个子男生身上扒下了林茕然，有几个人还被林茕然误伤，脸上身上都有些许伤。　　“你他妈！”高个子男生见林茕然被拉住，一个起身就想打回去，却被林茕然的眼神瞪着愣了几秒，最后呸了一声，“你等着被处分吧！”说完一瘸一拐地被同学架着去了医务室。　　林茕然站了一会儿，走出体育馆，何奚他们也跟了上去。　　“我去找‘余帅’，你们不用跟过来了，今天这件事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体育课才开始没多久，你们回去打球吧，扫了你们的兴，对不起。”林茕然有气无力地说，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鞠躬，“对不起，还伤到你们了，你们先去医务室吧，医药费我出。”　　何奚本来还想跟上去的，最后还是拍了拍林茕然的背：“你记得好好承认错误，你平时怎么样‘余帅’也知道，他也不会为难你的，我们去了医务室就去找你。”说完转身，带着一群伤患走了。　　林茕然敲了敲门，就听到余一在里面说了声“进来”。余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批改作业，显然已经得知刚刚发生的事情，林茕然没有说话，余一也没有想说话的意思，气氛就这么不尴不尬。　　林茕然的理智稍微回归了一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莽撞了，也庆幸办公室里没有别班班主任，不然可就丢脸丢大了。虽说这种事被他们知道只是时间问题，但是真要叫他在一堆班主任面前坦白他的过错，还是有点尴尬的。　　“怎么，不和我说说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的吗？”余一批改作业的动作没停。　　“我和一个高三的打架了。”　　“赢了吗？”余一漫不经心地问。　　林茕然噎了一下，小声地说：“赢了。”　　余一把笔往桌上一扔，靠在座椅上，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到底赢了没，不会是打成平手吧？”　　“赢了。”这次林茕然没有犹豫，虽然他压根不知道余一问这句话的意义。　　“很好。”余一满意地点了点头，林茕然还没想明白这个“很好”是什么意思，余一接下去说，“等下那个被打的男生要过来，说是一定要给你处分，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双方都要叫家长。”　　“我爸妈出差去了。”　　“嗯……你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吗，叫她过来。”余一挥挥手，随口一说。　　“不行！”林茕然突然喊道，原本连知道要处分、叫家长都没在怕的林茕然突然感觉有点害怕，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起来，还在隐隐发抖。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可以，许笙不可以来，要是被她知道自己打架，那她会更讨厌自己的，她一定会觉得我已经坏到骨子里去了。　　余一不解得望着他，他没想到林茕然的反应会这么大，虽然余一知道那不是他的亲姐，但是他不至于这么害怕她吧。难道他一直受她欺负，所以一提到她就胆战心惊？不一会儿余一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他害怕她，那天他为她选礼物就不会那么仔细，选到适合的礼物也不会那么欣喜……　　“余老师，可以不要让我姐知道吗？”余一的思绪被打断，只见林茕然为难地看着他。　　“恐怕不行，不叫家长就没法给被打的学生和他父母一个交代。”余一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你姐手机号多少？打给她，你要不愿意说，我来说。”林茕然不接，张口刚要说话，就被余一打断：“别说你不知道，你不说我也有方法知道。”　　的确，他可以打电话给林茕然爸妈，再从他爸妈那里问出他姐的手机号，只是余一不想这么做。一来，如果非要经过这个途径，他就必须将林茕然的事情向他爸妈解释一遍，从他爸妈那里得到他姐的手机号后，还要再打给他姐，他就又得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他嫌麻烦；二来，他想知道林茕然的态度。　　林茕然只能妥协认命地接过余一的手机，输了一串号码，还给余一。　　“你先去一趟医务室，你姐应该不会过来那么快，弄干净了再回来。”　　林茕然走后，余一拨通了他姐的电话，说清楚事情经过。他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包新烟拆开，将一根烟叼在嘴里，摸出打火机，犹豫了一会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嘴里那根烟扔进垃圾桶，再将刚拆的新烟和打火机放回抽屉。　　余一重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一个省心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