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有那么菜吗？”

“你有。那我有那么菜吗？”

“你也有。”

“啊————”

两声绝望至极的仰天长叹在小小的杂物隔间里久久回荡着。

苏点子砰一下把自己脑门砸在霍率肩上，霍率砰得一下把脑门砸旁边的架子上。

这是苏点子到《创星世代：火》拍摄现场工作的第二个月。还没等这次万众瞩目的男团选秀第一期初舞台的评级上线，她就被编剧组的大魔王温宁老师踢到了一个“更接地气”的导演岗位——现场观众导演。

比起永远热火朝天，脑暴不停，连中央空调也格外偏爱的编剧工作间，一台半死不活的空调，整日里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

她现在只有一张堆满了观众招募表的办公桌，脚边还堆着隔壁统筹组来不及做完的公演排期表。

她看完了一百多份去年招募的观众资料，实在受不了了，躲到办公层最里面的杂物间，刚想喘口气，没想到一脸丧气样的霍率也推门进来了。

“四年不见，你变丑了。”

霍率转头看看苏点子，由衷地感叹道。

这是他们两个分开那么久以来，霍率对她单独说的第一句话。

苏点子转过头盯着不锈钢架子上的倒影——两天没洗的头发紧贴着头皮，看起来泛着恐怖的油光，眼底的眼袋仿佛有十斤重，还有垮掉的苹果肌。

苏点子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真的没办法睁着眼说瞎话，闭眼盲吹现在的她貌比天仙、沉鱼落雁，明明在大学毕业前，她还不是这样的......

想当年，她还是初中校花，甚至初中论坛的首页还高高挂着一片还有给她的告白信：

“杏仁眼里好像永远含着一汪水，齐肩的头发总有一侧被挽到耳后，露出一截白嫩的脖子，鼻头圆圆的，永远透出点薄红。......笑起来眉眼弯弯，甜到人心里，上次早操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温柔”

只有霍率和苏点子两个人知道，这个校花......是个超级慢热的社恐。

在开机前的台本会上，她手里攥着准备了整整一周的台本，面对会议桌旁的导演、编剧们，还有那个综艺之神——制作人温宁，她张了张嘴总共就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老师们好，我是编剧组的苏点子。”

第二句是：“呃......”

短短的两分钟里她大脑一片空白，把第一环节的台本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直到被温宁毫不留情地打断......

温宁大约在四十五岁左右，嘴唇抿得很紧，卷曲的花白长发披在肩上，衬衫的领子下戴了一根桔色丝巾，让苏点子印象深刻的是她锐利的眼神，似乎一眼就能看透她的想法。

她说：“你是叫苏点子对吧。开机前的两个礼拜接触下来，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对综艺的热情，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能分到编剧组，如果不想做立马就可以走人。第二，我看过你写的台本内容，还算可以，但是做选手导演或者做编剧不仅仅要会写，而且沟通能力和心理素质的重要性不亚于你在写作方面的专业性，我觉得你还差得很远。”

“按道理说，你连做实习生都不够格，现在组里缺个观众导演，你还有个机会可以留在项目里，去不去自己决定吧。”

毫无疑问，苏点子第二天就抱着个大箱子去观众组报道了。

霍率戳戳苏点子发心，真心实意道，“我真不知道这次他们的责任总编剧是温宁老师。”

他啧啧了两声：“温宁堪称综艺圈的金牌制作人，编剧、现场和宣发样样精通，她说你不行，你可能真的不行，要不我跟赫叔说一声......”

苏点子揉揉鼻子，“虽然编剧组的工作起来都不是人啊。她们没有睡觉需求，没有吃饭需求，没有看帅哥需求，没有快乐需求。之前是抠细节狂魔，现在就是拉人物关系和写成长剧情的机器人。”

霍率张了张嘴，摸了摸头，“那你到底要不要留在组里，你不想在组里你手机借我，我打个电话就完事了啊。”

苏点子像小时候一样使劲掐了掐霍率的帅脸，“打住，我这次绝对可以坚持下去！”

霍率龇牙咧嘴，“放放放放手小点子，我可是靠脸吃饭的人。”

虽然他是个帅锅，但不能随便嚯嚯。

霍率人如其名，本人帅得成了个祸害。在苏点子和他二十年的友谊里，上至隔壁邻居阿姨奶奶，下至学校学妹学弟，都被这祸害勾走了魂，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霍率从来没谈过恋爱。

霍率家里是开小卖部的，就点子家楼下租了个铺面。后来他妈徐娇娇继承了霍率他外婆的蟹塘和鱼塘，靠在某宝上卖蟹和鱼产品，活生生在电商时代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搞农产品的一枝独秀，连带只有脸帅的霍率也成为了小小的富二代。

苏点子和霍率两个人的缘分是从一颗糖开始的。

苏点子四岁那年捏着两块钱去买糖，一脸栽到在他家门前。

一抬脸，两行鼻血刷得飞流直下，额角还磕破了层油皮，往外渗着小血珠子。这把在跳舞毯上蹦跶得正欢的霍小豆丁和徐娇娇老板娘吓坏了。

据后来娇老板跟苏点子她妈回忆，点子一声都没嚎，咕噜翻过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手里举着钱奶声奶气问她能不能买个糖，她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实在孩子，爱吃好养活。

孩子总是长大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