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被送回到屋里时,李长乐仿佛已经丢掉了半条命,她和屋子里的三人一样,身上带了手铐和脚镣,还比他们多出了一个项圈,项圈上有一根手臂粗细的铁链,大家都被象征性的捆在小桌上,但她项圈上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顶梁柱,是实打实的拴着。 不过好在项圈是皮制,虽然不好弄开,但花时间在上面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你怎么样?”魏陶问她,“伤的重吗?” “至少还活着吧。”她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儿的气,翻身扑在了软垫上,垫子带了一下背上的伤口,她疼的嘤咛一声。 “再忍一会儿,徐管事会来给你上药的。”阿阮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好歹没有发烧,不过他为什么要给你带上这个。” 阿阮拨了拨项圈上的铁链,铁链哗啦一声响,挺刺耳的。 “怕我跑呗,毕竟本姑娘身负绝技嘛。”她轻笑一声,语气里竟然还带着几分得意。 在楚言嘤嘤嘤的哭泣声里,阿阮和魏陶齐齐失笑,“你竟然还开的起玩笑。”魏陶骂她,“你可能会死你知道吗?” “魏陶,阿阮你们两个和我,我们三个人里必须逃出去一个。”她的声音陡然低了八度,一点儿不像前一刻还在开玩笑的小娃娃反而像正在御书房谈大事的大臣,严肃异常。 “楚言太小了,她一个人逃出去之后存活的几率不大,且不谈她能不能找到镇国侯府和魏府其中一个,单她一个人躲躲藏藏的在外面能活多久?”她幽幽叹息一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暗中被人做掉了。” 她说完这一系列话,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除了只知道哭的楚言,其余人都明白她话里的道理。 魏陶沉吟片刻,“这样算来,阿阮逃出去的可能性最大,现在程峰很少找她过去,有人送饭一般也不会进屋,她逃走了或许可以瞒个一两天。” “瞒不住的,每次有人被带出去徐管事都会带人来上药。”阿阮来的最久,因此也知道的最多,“她来的时候会带蜡烛,屋里有几个人一眼就看的完。” “魏陶,你是不是没被带出去过?”几人商讨了一会儿,李长乐突然问,“他把你从家里绑过来,却从没虐待过你,这说明他对你没兴趣,他为什么要绑你?” 魏陶沉默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我没被带出去过?” “楚言和阿阮的衣服上都有破洞,但你的还是完好的。”她强撑着坐了起来,“你说你是兵部尚书的孙子,和兵部不对付的有谁?”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楚言抽了抽鼻子,见没人接话了才小心翼翼的问,“要走去哪里?” “嘘,楚言,你什么也不要说,知道吗?”李长乐挣扎起来摸了摸她的头,“等姐姐一出去,就帮你找你娘亲。” 楚言抹了抹眼泪,也不知道弄明白了没有,就一个劲儿的开始点头了。 已经是深夜,徐管事终于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进来了屋里,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个带着几个蜡烛,另一个捧着一个摆放着伤药的托盘。 那丫鬟一把蜡烛点燃,屋里一下就亮堂起来,许久没见过光亮的几个人都拿手遮住了眼睛,屋里屋外的人都很沉默。 丫鬟点了蜡烛,摆放好了伤药便齐齐退了出去,这时候徐管事才开了口,“过来吧丫头,我给你伤药。” 有了光,李长乐背上的伤口便一览无余,她整个背上都是血糊糊的,衣服的碎片和伤口绞在了一起,轻轻一扯就和剜骨剔肉一样疼。 她毫不客气的大叫出声,但叫着叫着声音便小了许多,太疼了,叫着叫着就没了力气。 “毛毛。”魏陶紧张的叫了她一声。 “活着呢。”她气若游丝,呼吸俨然进少出多。 这太监今天在宫里大概受了气,打她的时候下手极狠,刚才她避开伤口躺着,原先又已经疼的麻木了,现在徐管事伤药又唤醒了这疼,堪比再挨一次打。 徐管事像是也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几次嘴也只是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上完药之后叮嘱了几声,想了想又给他们留了一只蜡烛,这才起身离开了。 今夜的京城亮如白昼,家家户户门前都点了灯,连只有乞丐的小巷子里也被照的透亮。 听说哪个王公贵族家里丢了一个孩子,已经一天了连个影子都没有找到。 建安王府从建府以来就一直很低调,几乎没有彻夜亮灯的习惯,一般这个时候时间早就已经灭了府里所有的灯了,但今夜不同,今夜建安王府和京城统一步调灯火通明,叶珏的卧房外间坐了好几十个御医,正在商讨怎么样给建安王养伤。 今天一下午他们已经被皇帝和皇后轮番威胁着吓了个半死,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忙活了半天才终于让建安王的情况稳定了下来,建安王府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严严实实,皇帝和皇后都走了他们才有功夫在这儿坐一坐。 叶珏伤的非常重,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休养他肯定连床都下不了。 皇后也是相当冷静,一听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便让太子跟着去了镇国侯府,镇国侯府不像建安王府这么安静,端的是一片兵荒马乱。 镇国侯府内苏柳已经哭晕过去了三四回,一直闭院不出的侯府老夫人正坐在堂屋的主坐上,她的拐杖被双手拄着立在身前,双目微闭,虽然是坐着但却有横刀立马的感觉。 老夫人下手第一位坐的是当今皇后,第二位是当今太子,三人已经这样沉默的坐了一下午,进来汇报消息的士兵家丁来来去去已经好几回了,但带回来的消息却十分单一,除了叶珏和雁南的外衣,他们什么也没找到。 老太太突然松了身形,没了刚才的气势,陡然一下恢复成了老态龙钟的模样,她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对着屋外喊,“管家。”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进来,恭敬的抱拳弯腰,“老夫人。” 老太太又犹豫了片刻,然后背过身抹了抹眼角,“给侯爷去信吧。” “娘!”苏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要进屋便听见了老太太的这声吩咐,刚刚停住哭泣的小女人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追在后的李亦楼没来的及安慰自己的母亲,便也跟着流起眼泪来。 不过片刻,李亦楼擦干了眼泪走上前去抱住了苏柳,两人一个故作坚强一个伤心欲绝,看的人格外心疼。 “娘,毛毛不会有事的,你让他们再找找!”苏柳扒着门框,不堪重负的缓缓下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的毛毛做错了什么,她还那么小,娘,毛毛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皇后起身,一贯端庄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悲态,她叫了这一声之后竟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然后颓然又坐了下去,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整个镇国侯府像是被一层阴气笼罩着,在京城明亮的灯火下显得异常的昏暗。 管家见众人都禁了声,便向主坐拜了一拜出了堂屋往后院去了,后院没留几个人,大都派出去找李长乐了,此时不过留了几个看家护院的。 管家一到地方,众人便着急的上来询问情况,他摆了摆手,叹着气,“你们之间挑一个,给侯爷去信吧。” “小姐她……!”有人惊讶出声,然后在半路堪堪打住了,低声问,“尸体找到了吗?” “没有,老夫人这也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家里还没有放弃找人呢。”管家背着手看了一眼天色,“天亮再出发吧,要下雨了。” 管家的话一落,像是为了应景,天空中惊雷炸响,随即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没一会儿青石板之间就形成了细细的水流。 被雷声一惊,李长乐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她现在又晕又渴,伤口上火辣辣的疼,怕是伤口处理不得当,导致她有些发烧了。 脖子上的铁链哗啦啦的响了几声,躺在一旁的魏陶也醒了,问她,“怎么了?” 放在一边的蜡烛只剩短短的一截,蜡泪流淌了半个小桌,她望着白色的蜡泪出了一会儿神,才回答:“没什么,被雷声吓了一跳。” 她不敢说自己的伤口可能发炎了,更坏的情况只会导致他们更恐慌。 魏陶观察了她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只好给她到了一杯水之后自己又躺下睡了。 她喝了水嗓子舒服了一些,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程峰在宫里受了气就表示叶珏的刺杀行动失败了,但他还好好的活着也就是说叶珏没有任何证据指证他背后的那些人,她之前就是为了证据而来,可现在证据没有找到,倒是自己被打了个半死。 外面又响起了几声惊雷,夜雨声来的急,噼里啪啦的惹得人心烦。 她扯了扯脖子上的铁链,然后拉着它借力站了起来,说到底程峰也没怎么把她当做一回事,铁链子虽然粗但却是个水货,节与节之间并不太牢固,她可以去掉一个节来让铁链和项圈分离。 她看了一眼大雨滂沱的夜晚,然后尝试性的掰了掰,没想到那节真的被她轻易的卸了下来,铁链没了依托往后荡去,哐的一声砸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