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可盈也顾不得这里有那么多人便冲了过去,踮脚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攀在他的身上,像一只挂在树干上的考拉,“老虞!” 他腾出一只手来把外套披到她身上,对其他人看也不看一眼就抱着顾可盈离开了。 “可是何清苑……” “你的演讲那么催人泪下,那群人会放她走的。”他说,“你打着伞吧。” “怎么了?” “我好两个手都抱住你,不然你这么重,我怕你从我身上摔下去。” “我哪有那么重!”顾可盈嘴里这么说,脸上却笑得很甜。 “上车。” “我不要,我要你这样抱着我回家。” “下着雨呢,胡闹!”他的声音像是掺了鲜奶油的咖啡。 到了车上,顾可盈随口说,“其实刚刚我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虞维臣淡定地回应,“看出来了。” “那你刚刚就在旁边,怎么不来救我?” 他认真地说,“你没有告诉我,就代表你觉得自己可以处理好,不想让我插手。况且,我不可能每一次都在你身旁,你总有一天会远走高飞,飞出‘老虞’的世界,我该给你学会独立的机会。” 顾可盈侧过身子对他说道,“我不会远走高飞的,就算是,我也会带着你,放心好啦。” 他叹了口气,“你才十几岁!你是在一天一天长大的,而我已经三十岁了,我只是一个一天一天在在变老的普通男人。以后你会遇到更新鲜的事,比我更年轻更有活力更吸引你的人,等到你不再需要家长签字之类的事的时候,也许你会忘了我也不一定啊。”虞维臣压下心中陌生的不适感,面上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我已经长大了!”她说。 “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他发动车子,“你现在这么说,是因为你还没长大。” 顾可盈不满地别过头去,望着打在车窗上细碎的雨滴,说:“长大有什么难,说的好像谁不会一样。” # “对,就是她!” “听说被一群小混混‘那个’了!” “真的假的?!” “这事全校都知道了!而且是她身边的那个谁……”女生附到朋友耳边说,“她告诉我的!绝对可信!” “咦!好恶心!”她的朋友嫌弃的走远一些,像是在躲避瘟疫,“就这种人,怎么我们学校?” “那个联合别人把同学整的很惨,还关进器材室的,就是她呀?” “可不是嘛!” 这几天在家过得如鱼得水,顾可盈连平常上学时每日必刷的微博和学校论坛都懒得翻;等到她的病假满了,回到学校,才知道这几天论坛上的风云人物早已换了几拨,而首当其冲的则是这几天“炙手可热”的“校园霸凌女”何清苑。 真是风水轮流转,自己转眼又从“心机白莲花”变回了“受害者”。 迟到的洛北晨进教室的时候,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顾可盈的座位,在看到上面终于不是空的而是坐在哪里玩手机的顾可盈的时候,竟然有种重逢故友意外惊喜的感觉,恨不得立刻到她的座位前再跟她抬抬杠。 好不容易捱到了第一节课下课,没想到课间的时候,还没等到他走到顾可盈跟前,就被何清苑抢先了一步。 何清苑来势汹汹,眼神好像要把顾可盈吃了一般,“顾可盈,你跟我出来一下。” 顾可盈又不是被吓大的,她当然积极应战了;而且她不相信经过那日的一番教训和现在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后何清苑还敢在学校为所欲为。 顾可盈出去以后不久,夏洛家就对洛北晨说道:“你去看看吧,何清苑那个样子不会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听了这话,洛北晨二话没说就快步冲了出去。 他找到两个人的时候,她们正在学校顶楼的天台边上激烈地争吵,即使隔得很远洛北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这么做,未免太狠毒了吧。”何清苑指责道。 顾可盈回应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那天的事除了你还会有谁知道!”何清苑把双臂挽到胸前,“好个一箭双雕之计!” 顾可盈不怒反笑:“论起一箭双雕,我哪里比得上你呀。” 她一脸茫然地问:“你什么意思?” 顾可盈真是佩服何清苑这炉火纯青的装傻演技。 “不管是那天体育课的事也好,还是学校论坛的事也好,你只不过是承受了一遍你所让我承受过的罢了,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顾可盈觉得她根本不值得同情,只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更何况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且现在何清苑还想反过头来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拿自己撒气——别说门了,窗都没有。 何清苑却是咄咄逼人:“你的意思是承认了?” 顾可盈看都不看她,反问道:“承认什么?” 何清苑气得太阳穴的青筋都突了出来,“承认是你散播的谣言!” 看看手表,已经快要到上课的时间,顾可盈没有心思再跟她纠缠下去,于是说道:“随你怎么想。”便回头往出口走去。 看到站在那里的洛北晨的时候,顾可盈有点惊讶,但也没有停下脚步,可是却在下楼的时候被人抓住了手臂。 “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吗?”洛北晨直视她的眼睛,好像要从中探寻些什么,他说,“如果你说不是,我就相信。” 他握的很用力,用力到顾可盈的手腕被勒得生疼,她抬头说道,“你这么问我,说明你已经在怀疑了;既然你不相信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此时天台那边传来压抑的哭声,洛北晨回头观望,却并不松开她的手。 顾可盈用尽浑身解数想要掰开他的手,却奈何力气始终不敌他,着急地吼道:“手上握着一个,回头又望着一个,我看你不是中央空调,而是WiFi万能|钥匙,看到什么网都想接入!” 她这么一说,洛北晨被激怒了,当下就甩开了顾可盈的手腕。本来为了掰开他的手,顾可盈的重心就偏移在那条被握的手臂上,这一甩倒好,她整个人都向后跌去。 眼看顾可盈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还好洛北晨眼疾手快又伸手拉住了她,然而此时顾可盈整个人已经倒在了楼梯上,虽然没有继续滚下去,但是头已经磕到了台阶的棱上。 “顾可盈,顾可盈,你没事吧?”洛北晨把她从台阶上拉起来,大声问道。 顾可盈已经站不住了,靠在他身上没好气地说,“第一,我是磕到头,不是耳朵,你不用这么大声;第二,你这么磕一个试试,你看有事没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洛北晨着急地作势要把她抱起来,顾可盈连忙阻止:“行了,兄弟,我知道你臂力可以,但是咱能不能用背的,我头有点晕,经不起你那么横抱着呀。” 还好医院就跟学校隔了一条街,很快就到了急诊室。 “行啊小姑娘,又来了。”接诊的女医生打趣,“而且还是同一个人送的。” 顾可盈认得出她,她就是自己前几天住院时的主治医生,她记得这个医生好像叫岑漪。顾可盈问道,“岑医生,不会上次接我急诊的也是你吧?” “没错。”岑漪一边给她处理头上的伤口一边说,“上次呢,是失去意识了,这次人是清醒的,后脑勺却撞了个口子,怎么感觉一次比一次惨啊。” 顾可盈被药水刺激地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问道:“口子?嘶……是不是很大啊,嘶……不会要缝针吧?” 岑漪回答:“缝针倒不用,伤口不大,但是有没有脑震荡还说不准。” 洛北晨一听,就着急了,“医生,你赶快再给她好好检查检查。” 顾可盈只觉得他吵得烦人,“该检查的人家医生会检查,你回去上课吧,别管我了。” “这怎么行,我得负责到底。”洛北晨说。 顾可盈不再理他。 岑漪问道,“她刚刚受伤之后有没有短暂的意志丧失?” 洛北晨快速回答,“没有没有,她还会给我的话挑刺呢。” 她又问顾可盈,“你头晕吗?” “有点,而且挺疼的。” “保险起见,你去做个CT看看。” 做完CT回来,岑漪看了看片子后说,“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但还是需要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 看见顾可盈垂头丧气的样子,岑漪跟她开玩笑说,“用不用在我们医院办个会员卡啊?节假日给你打折。” 顾可盈笑了。 洛北晨没有想到,他在等顾可盈拍片子的时候才给班主任打的电话请的假,到现在也不过一小会儿,顾可盈的家长就来了。 来人一身寒气,不知怎的,看得洛北晨一阵心虚。 虞维臣只对洛北晨说了一句话,“谢谢这位同学送她来医院,先回去好好上课吧。”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进了急诊室,多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看着顾可盈头上包的纱布,虞维臣皱了皱眉,“怎么弄的?” “不小心摔了呗。” “嗯?”虞维臣显然不信。 “难不成还是我故意磕的啊。” 虞维臣又把目光投向岑漪,她连忙摆了摆手说,“受伤的原因我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得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以确保病情是否稳定。”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顾可盈坐在病床上感叹,“还是熟悉的医院,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病房和枕套。” 从获悉她受伤到现在,虞维臣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到他笑,顾可盈也笑,配合她浑圆的杏眼,“这才对嘛,笑一笑十年少。” 虞维臣觉得,这个女孩的笑容,足够温暖他整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