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当年你初来冀州之时,我曾带你和三王子去荟萃坊听戏。”
凤鸣笙收起笑,朝他略略鞠躬,郑重道,“小王子,这对我很重要。”
庆戎不自在的偏过头,终于松了口:“十四年前,匈奴与燕朝再次开战,他也随军一起到了雁门关外,离燕朝境内不过十五里。”
“十五里……”庆戎轻叹了一声,“若是快马加鞭,不过半个时辰。可他再也没能跨过这十五里,永远留在了匈奴。”
“他、他为什么……”
凤鸣笙喉头一梗,再也说不下去。
可庆戎却像是明白了什么,吞了吞喉咙,好一会才道:“那时,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要……”
“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庆戎深深的看着她,却似乎是透过她在看着什么人,“原来他姓凤。”
“原来他姓凤。”
庆戎低低的重复感叹了这一句,然后便辞别了她,回了匈奴。
凤鸣笙没能在他口中得到最想要的答案,依旧不知道凤照最后埋骨何处。
可她知道,他在匈奴呆了三年,不止过了十六岁的生辰,还有十七岁、甚至十八岁的。
虞晚舟说,他在匈奴遭,忍饥寒,瘦骨嶙峋,浑身是伤,却那样拼命的想要活着,想要回到冀北。
可他忍受了三年那样的日子,到头来,却是在离燕朝仅仅十五里的地方,永远停下了脚步。
忍受了那么多,他最终还是无法回到冀北。
从雁门关的城墙往外再看三十里,便是当初凤照选择死亡的地方。
凤鸣笙看着看着,便会想,当年他在匈奴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他选择死亡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
应该会想祖母吧,也可能是父亲,更可能是那个清丽温婉的女子。
可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自己。
云沉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就连“阿音”这个名字,也只是他对世间美好的期许。
凤照不知道她,可她已经知道凤照。
她不能容许凤照一个人孤零零的埋骨他乡。
她想接他回来。
可她甚至不知道,她该去哪里接他回来。
这些年,她来到雁门关,注视着匈奴的方向,有多少次,她想不管不顾的踏入匈奴,直冲匈奴王宫,问一问那个所谓的匈奴王,凤照到底葬在哪儿。
可是她不能。
她不只是凤照的女儿。
她还是凤鸣笙。
是冀北凤氏唯一的血脉。
两国之间的和平才不过五年,她不能因为她的一己私欲,就重新陷两国人民于水火之中。
所以,这些年,她恨得不只是容先生。
她更恨自己。
她捂住胸口,一直挂在胸口的木哨子在她的手心印出形状。
她取下那被捂的温热的木哨子,凝视着上面清晰的图案纹路。
那只精致的所谓的朱雀鸟也凝视着她,依稀让她看见了那个永远拥有着清风朗月的笑的少年。
云沉。
一百多年前的云凤之约,一百多年后的预言之子。
前世如此,今生依然如此。
他不肯骗她,却也不肯全部告诉她。
凤鸣笙拿起那支木哨子,放到了唇边。
这些年,因着云沉说的那句话,她再没吹响这哨子。
可如今,她闭上眼,用力一吹,尖锐的哨音响彻耳边。
她睁开眼,手上依稀是失了力,哨子自她的手中滚落而下,掉落在城墙外边。
她反射性的伸手去捞,哨子是捞着了,却忘了自己正坐在城墙上,这一弯腰,整个人就往下掉。
可她没有掉下去,有人拦腰抱住了她。
“凤凰儿。”因着心里焦急,简词都忘记了她还生着自己的气,厉声数落她,“你这样很危险,以后不要坐在城墙上。”
“我知道你在。”
凤鸣笙并不在意他的话,连头都没抬,只是将哨子握紧了些。
她对自己的性命并不放纵,那么多次,若非知道简词就在一旁守着,怎么敢坐在城墙上肆无忌惮的发呆。
简词心有余悸,后知后觉的发起抖来,几乎要被她气笑了:“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要是慢了一步,你已经摔下去了!”
凤鸣笙一愣,她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只是,她挣扎着从简词的怀抱中下来,倚着城墙看向远方的森林:“如果连你都会慢一步的话……”她悠悠的,几乎是叹着气道,“我认了。”
简词再说不出话来,只是深深的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