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小师弟的修为已精进如斯。 我本想感谢下他的救命之恩,或是称赞下他的修为。只是不知为什么,平日里我也称得上是伶牙俐齿。只是在这个小师弟面前,却总是脑筋短路,说错话,做错事。 “你跟踪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冲口而出的是这句话。 小师弟仿佛白玉雕成的面庞一下子涨得通红。显见是被我这话气得不轻,只是不知为何,比起平日里他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我到觉得他生起气来的模样更可亲可近。 小师弟红起脸来的样子,当真如明霞甫升,红莲初绽。 可惜只看了一眼,他已愤然转过身去。几步奔到那穷奇尸身旁,纵身飞起,凌空一剑将那穷奇硕大的头颅一劈为二,他一面从里面拾起一颗大如鸡卵,色做暗红的内丹,一面冷冷的说道:“我原为取这孽畜的一颗内丹,却几曾跟踪你来?” 我有些讪讪的,本待解释,却怕越描越黑。只得闭口不言。 那小师弟取了内丹,脸色倒也平复了下来。慢慢走到我面前,神色如常的说: “时侯不早了,随我回昆仑去吧。” 我刚才唬得魂飞魄散,加上酒劲未过,就连变回人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如何肯在小师弟面前示弱。强作镇静道:“此地月色尚好,我再盘桓盘桓。” 就听得小师弟没好气得说:“一只穷奇便吓得这样,却还托大。今日若不是我。。。”说道此处却忽然住口。 我被那小师弟道破心事,正自羞的垂首搭耳,却没瞧见他此刻,却不知为何,也是面红过耳。 少顷,那小师弟也不再言语,只伸过一只手,一把把我夹在臂弯,身子已是腾在了半空。 他四下里望了望,又看到那座狐耳峰。眼里浮出了一抹难得的温柔笑意:“想不到你这只笨狐狸,倒也这般有趣。此地甚佳。”我正有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却听他接口道:“不过,我已设下了仙障,你若不能修成金身,大约这岛是进不去了。” 我明知他说得有理。经过今日之事,我已意识到这个岛太过偏荒,以前没出事全凭运气。若非金仙之身,再孤身来此的确不妥。我无言以对,却又不甘心就这么听凭他教训了去,于是使出了我惯用的手段,转移话题。也不顾形象,索性拿出杀猪般的哀嚎声:“哎呦,哎呦,好痛,好痛,这样吊着,好痛。” 果然见效,小师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我觉得他身形微滞,打横却用双手把我抱在了怀中。 隔着薄薄的衣襟,他的体温让我觉得温暖舒适,听着他的心跳,那股往昔我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如今却近在咫尺,萦绕鼻尖,闻着没来由的让人安心。一颗被那穷奇唬得怦怦乱跳的心终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好像在那清香中又嗅出了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想起他肩上的伤,我刚想扭头去看看,却听他轻斥一声:“别动。” 他飞得极高,似乎那银盘似的圆月一伸手就可以摘下来,揽在手中玩赏。 夜已深,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有我和他,静静在这如水的月光中穿行。 夜风凉凉的拂过。 我和小师弟相识虽久,但相处总是淡然。我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与他如此亲近,竟会在他的怀抱中,月下御风而行。 而那夜月色之美,也是我平生所仅见。 余生不再,只可怀念。 远山近郭,烟花江树。连那凡人屋脊上的鸱尾蹲兽,椽前挂的檐铃铁马,都被深深浅浅的涂抹上了一层温柔的银色月光。 琉璃世界,江山如画。 而我与他,则是这画中仙。 从东海飞回昆仑,其实是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不过觉得似乎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我借小师弟把我往床上一抛之力,重又幻回人身。 今夜险些就葬身兽腹,如今重新躺在松软的床褥上,恍如隔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那些噩梦般的残片:穷奇的利爪,沾满馋涎的白森森的牙齿,还有,还有小师弟肩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记起方才半空中我嗅到的那一丝血腥味。 小师弟已卸下了束发玉冠。时值盛夏,仅着了一件雪白轻薄的中衣,方欲安寝,却见我心急火燎的跳上他的床榻,不由分说欲扯开他的衣襟。 “你在做什么?”他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一手掩住衣襟,另一只手撑在床上,方稳住了身体,不致被我推到。 “我要看看你肩上的伤,可伤得重吗?刚刚我还闻到流血了。。。”我担心他伤势,这一连串话,说得是又快又急,说着又欲扯他衣襟。 他眼里的怒火熄灭了,温言到:“我的伤口已经不碍事了,快去睡了。” “不,我明明还闻到有血腥味,若不看看你伤处,我如何睡得安心。”我兀自坚持到,“快脱了衣服,让我瞧瞧,可伤的怎样?” “不脱。” “脱” “不脱” “脱” 我迎面向他逼近一分,他只得向后仰躺一分避开。不过几个来回,他的手臂便只是勉强还支撑着,身子却是已要堪堪被我压到在床了。乌发也是凌乱的散堆在枕席间。 我酒劲上涌,且是关心则乱,全没觉得自己这番行径,不像关心别人伤势,倒像是正在逼良为娼的恶棍小流氓。小师弟到底耐不住了,冷着脸,松了掩住衣襟的一只手,欲用力把我推开。 我的倔劲倒被他的举动激了上来,索性用双手双脚将他身子牢牢的抱住就不撒手,像一个大蜘蛛,姿势可笑可是管用,小师弟想甩开我却不是易事。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我早就吃透了小师弟的性子,外冷内热。他再做得凶恶些我也不怕。 他怒极反笑:“救命之恩,就是你这般报答的吗? “是啊”,我把头顺势埋在他胸前,瓮声瓮气,却是理直气壮的回答到“不然我才懒得管你呢。” 贴着他温热的身体,我觉得又安全又舒服,就这么耗着也不错。 时间就这么过去,我也不知道有多久。只是觉得每过得一分,这气氛便微妙得一分。空气都似乎慢慢胶结起来,叫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黑暗中小师弟面对着醉猫儿一样无赖的我,终是无可奈何,他轻叹一声,“你究竟喝了多少?” 见我不答,他用低到只让我刚刚听清的声音说:“你若不起身,我如何宽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