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正是万籁俱寂之时。王城内只有巡逻的士兵还在尽忠职守地保卫着这座白垩之城。 轻车熟路地绕过他们固定的巡回路线,纤细的身影在黑暗中穿梭,紧贴肌肤的布料将阻力降至最低。 在阴影之下,屏气凝神的我提着厚重的裙摆,第无数次想念着自己万能的旧袍子,以及心疼那上面我画了好几个月之久的各种阵图。 犹记得我翻箱倒柜找我的那点财产的时候,路过的梅林十分明显地皱了皱眉,轻描淡写的扔给我一句, “太脏,烧了。” 经贝卿事后心有余悸的转述,我当时的表情狰狞到几乎是要与她不共戴天。 毕竟那可是当时穷得只剩一身正气的某亚瑟王第一件亲手送给我的东西。上面还有我融了好多块宝石才画上去的魔术阵呢! 以至于无论在那以后我从梅林那里收到了多少精致的魔法用具,也无法弥补当时我所受到的暴击。 你们这群资本主义才不懂贫苦魔术师的痛! 压下心中的悲愤,我借着卫兵交接的时机贴着墙壁溜到了指定地点,抹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默默从袖子里摸出了一瓶秘银溶液。 浪费是可耻的,尤其是在一个孤苦无依的魔术师穷得只剩下这点可怜的存款,却依旧要为了某个落跑的混球把它们交还给国家的时候。 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熟练地挖开墙根处的泥土,在保证没人会注意到这边的响动以后,小心翼翼地倾斜瓶子让液体贴着墙壁滴落下去,直到指尖感受到了它顺利落入预定位置的魔术波动,我这才舒了一口气,麻利地毁尸灭迹后溜向下一个地点。 几个转身来到高耸的城墙脚下,手中晶莹剔透的宝石闪烁出一丝冷光,而后被严丝合缝地嵌入早已雕刻完成的凹槽中。 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去,地图上最后一个死角也被结界覆盖,我拉下闷热的兜帽,释然地叹了口气。 这个大新闻终于他喵的搞完了…… 之前信誓旦旦一脸骄傲地说要把卡美洛武装成铁桶的我简直不懂生活的艰辛。以及贫穷才是限制一切雄心壮志的本源,没有之一。 没想到光摸清王宫里错综复杂的暗道机关就花了我将近大半年的时间,能够成功走出王宫来到卡美洛城脚下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还要躲着以各种借口前来刺探情报的某王姐和宫廷中她无处不在的眼线,简直人干事! 一想起那位美得不可方物目光阴沉的女爵,我就不由得头疼起来,明明是和亚瑟极为相似的容貌,却总会透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冷艳出来。 拜潘德拉贡家族的优良教育所赐,这人对付政敌的手腕更是不遑多让,以至于我第一次在会议上与这位突然推门而入的黑衣女人对峙时,她的一个眼神丢过来,我就险些把手里还没捂热乎的王印双手奉上。 据那时候还在为了粮草问题和贵族老爷们扯皮的凯卿吐槽,我当时简直怂的活像个炸了毛的猫,连飞机耳都快露出来了。 好在她也不过是回来示个威,不过几天就又带着车驾浩浩荡荡地回了自己的高塔,我一直装作呆在王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当死宅的日子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用随身携带的石灰水遮盖住凹槽,我顺着墙脚一路摸索着前行,成功来到大门周边。 今夜本就是满月,若是从空中出城必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反倒不如从正门突破来的容易。 趁着守卫换班的机会,我迅速贴近冰冷的白色石墙,将挂在脖子上的薄木片插进间隙中,而后卸下了角落一块不起眼的木板,闪身就跨出了王城的内门。 不愧是贝迪威尔卿,工作效率极高,我也才刚刚和他讲明白大概原理不久,这个机关就被他成功制造了出来。 无声地将机关恢复原状,我踩着轻捷的步子,一路向着约定好的地点狂奔而去。 为了避人耳目,我与阿格规文的商谈一律转移到了王城外的军队驻点。不止安全而且也能及时对外来的入侵作出反应。即使有了魔术结界的保护,也不能忽视正面战斗的重要性。 ……尤其是当你周围的人都是在践行骑士道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的死脑筋的时候,二重的准备就十分必要了。 出示了象征王城最高管辖权的徽章(by贝迪威尔卿友情出借),我在几名士兵的引导下前往了驻地的中心。 说起前线的战况,实在是顺利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除了几次粮草短缺发送过急报,其他时候几乎都是大获全胜的消息,让我觉得自己的那些顾虑完全变成了杞人忧天。 掀开帘帐,黑发的少年正坐在桌前执笔写着些什么。不过短短一年他的身高就已经超过了我,眉间的皱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显得整个人几乎老了五岁。 他听见了我进门的动静后手中工作不停,径直向我抛来了一个问题。 “王的消息传回来了?” “呵呵……抱歉让你失望了,是我。” 回应我的是一片尴尬的沉默。 我用一个面包打赌,阿格规文绝对听见了我的回话,但是依旧选择头也不抬地继续忙着自己的事,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嘿呀这熊孩子!不在我的地盘上了就如此没规矩。 见他不打算理我,我也放弃了再找他搭话的想法,脱了装着一堆瓶瓶罐罐显得相当沉的外袍,我毫不见外地往椅子上一瘫,顺手把地图抛到一边的桌子上。 啧,这地方又冷椅子又硬,我布置阵图累的半死还没有人帮我倒杯热水,这个王后当的真是蓝瘦香菇。 地图咕噜咕噜地滚过了整张桌子,然后啪唧一声掉落在地,面对屋子里骤然下降的温度,我只耸了耸肩表达无奈,而后捞过几份战报来打发时间,看了不过十几份就觉得脑子发昏,只能作罢后继续盯着烛火发呆。 不知道连个信都不寄回来的某位亚瑟王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又常常熬到深夜不睡,急行军连续几天不顾休息。 啊呸明明我也为了他累的跟条死狗一样,为啥还要担心那个始乱终弃的渣! 用力甩了甩脑袋把某个金头毛的形象丢出脑海,万籁俱寂中,一阵铠甲碰撞的声音自远而近传来。帘子被毫不客气地掀开,一坨不明物体卷携着尘土就冲了进来,呛得我下意识咳了几声后连忙撤离了危险区,抓起袍子就躲到了帘帐后面。 阿格规文倒好,下意识一支笔就丢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脑瓜,清脆的响声听得我超级心疼那个无辜的小哥。 阿格规文你绝对有Archer职阶的适性,绝对! “慌什么,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被阿格规文一凶他似乎也找回了几分理智,忙乱地行了个礼后道出了一个我最不愿意听到的事实。 “王和高文卿原本预定在今天先行抵达王城郊外,但是在路上似乎受到了伏击……” 原本一门心思扑在军备图上的阿格规文骤然抬起了头,眼下的青黑色看得我心中一拧。 “在什么位置,指给我看!” 我握了握拳让自己冷静下来,踮起脚尖试图让自己能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那名传令兵仔细端详片刻后,有些干裂的手指稳稳地指向了距卡美洛城有十几公里远的密林深处。 “就是这里。” 哨兵简单叙述了情况后就离开了营帐,我走到了桌前与双手紧握的阿格规文一同端详地图。 我愈发觉得事情诡异,计划了这么久的防卫阵图,我对周遭地形也算是很熟悉了,这片密林早就已经派人确认过了,并不适合大部队的行进,亚瑟和高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我伸手拿起一支炭笔在森林的东北方和正南方画了两个圈,对着正在头疼的阿格规文说道, “这两个地方是森林唯二最容易分辨的出口,王带领的先头部队应该是从东北方向回归王城,如果敌军要进行事先埋伏,必然要绕过整个卡美洛城从正南方的入口进入。” 从桌边丢得乱七八糟的文件里抽出几张丢到他的面前,我定了定神,又握紧了手中的炭笔。 “从你桌上的战报来判断,敌军已经是强弩之末,这种需要长途跋涉的作战方式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除非是无视地形直接飞过来。” 唯一的可能性在话语中突然就指向了某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姐大人,我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汗毛,重重吐了一口气。 看来又是我魔法少女(?!)出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