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山镇...南门村......” 叶航一面默念脑中的地址一面把车速降到最低,窗外烈阳高照,他不时得眯眼看看路边是否有路牌,原本以为只需在GPS上搜到地址直接开去找人就好,谁知导航只能搜到这处镇名,那什么南门村却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出了排山镇之后地图上便是一片空白,问了几个路人亦是一问三不知,若不是他向来冷静自持,差点开始怀疑师傅给错地址了。 他是个警察,却要来这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山村里找个据说是很厉害的神婆,说出去能把局里那班伙计大牙都笑到脱掉,但事实就是如此,为了找人,他已经开了十来个钟的车。 这事儿得从年前说起。 叶航的发小周兴年前的时候买了一套房。 周兴在海市一家外贸公司上班,收入还不错,这两年父母催着他赶紧的买房结婚生孩子,但他那收入要想在海市这种地方买一套不错的房便是加上父母的退休金也还是不太够的,看了几套价格合适的房以后周兴郁闷得直叹气,要么小得像鸟笼,要么旧得像鬼屋,还都不是什么好地段。就在他已经歇了要买房的心思时,中介来电话说有一套特价房要处理。 房子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坐北朝南高层风景好,四房两厅两卫还带了不错的装修,符合了周兴想要的一切条件,但价格才是正常价的一半。 这当然不是屋主发神经,而是三年前这房里发生过一起命案。 也就是说,这是一套凶屋。 其实市场上这种房并不少见,这年头出租屋里杀人的跳楼的烧炭的什么都有,要是死过人的房都不能买,那挺多房子都卖不出去了。 周兴虽然受过唯物主义世界观教育,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是太信,但真要买来自己住的话心里还是有那么点磕碜,所以就给叶航打了个电话问了一声。 三年前叶航还没被调到海市,接了周兴电话以后就顺手帮他查了一下,原来当年那屋主的儿子一时兴起从外面拐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回家,猥亵过后在卫生间把人给杀了,案子没什么悬念,抓人的时候那男孩还在网吧打游戏,因其未满14周岁,被判了不用负刑事责任,只被送进了少管所,被害人家属后来提了民事诉讼,男孩家长付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赔偿金,案子也就这么结了。 在叶航看来案子既已没了什么首尾,房子当然就没什么问题,凶屋不凶屋的不过是外面人自己吓自己而已。 被他这么一说周兴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拉着叶航去看了看房子,越看越满意,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很快就付了钱交易过户,将房子买了下来。 因怕老人家担心,周兴只跟父母说买了房子没提别的事,然后找了工人把屋里的装修全部敲掉里里外外重新翻新了一遍,等装修味道散得差不多了以后便搬了进去。 住了个把月啥事都没有,周兴彻底地放了心,跟叶航打电话的时候还拿这个事说笑了一下。 然后周兴就出事了。 那天叶航加班到很晚,外面是十年难见的台风过境,局里早就人走楼空,看着时针已指到凌晨一点,他加快了手上速度把资料锁进柜子然后准备离开,周兴第一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还想定是那家伙要约他去酒吧小聚,但接通以后那边传来的却不是他以为的嘈杂喧闹,而是一片诡异的寂静,他刚喂了一声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喘气声,然后电话就莫名其妙的挂掉了。 他皱起的眉头还没松开,手上的电话又再次响起。 这一次,里面传来了周兴嘶哑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呼救声:“阿...航......救...我...” 那声音非常低哑,伴随着剧烈的吸气声,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管缝里挤出,叶航耳力极好,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头除了周兴的声音外还有一道飘飘忽忽的轻笑声。 直觉告诉叶航这不是周兴的恶作剧,所以他外套也没来得及拿,只抄了书桌上的配枪便冲出了办公室。 警校毕业后叶航跟着带他的老刑警办了不少案子,各种难解的情况也没少遇,最终案子一破都能有理有据真相大白。 但那天晚上叶航见到的,完全超出了他的所知。 当他赶到周兴家时,大门关得紧紧的,但叶航贴近时却分明听到里面有细微的挣扎声还有重物跌落被拖行的声音,他当机立断朝门锁开了一枪然后大力踹开了门。 门一开,入眼就是铺天盖地的红。 屋里仿佛每一件物品都浸透了鲜血,湿乎乎,血淋淋,原本光亮的大理石地板已看不清楚,落脚下去便踩进了一层黑红液体中,那液体浸湿鞋袜后鞋帮贴着脚皮的地方黏腻且湿滑,空气中布满了闻之欲呕的浓浓血腥味,奇怪的是,这么大的腥味,刚才在走廊上却一点也闻不到。 叶航惊呆了,简直不能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屋里才能有那么多的血,而当他询着声响赶到卫生间的时候,更让人震惊的事出现在了他眼前。 卫生间天花板上竟哗啦啦的下着血雨,马桶和浴缸正不停地翻滚着往外涌出大量血水,而周兴竟正半跪在马桶前头部埋在马桶里,涌出的鲜血不断冲刷着他全身,他双手撑在马桶两边挣扎得手臂上青筋直爆,但他的头部却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死死按住,不得动弹。 其实到现在叶航想起那天晚上救周兴的细节时还是有点恍惚,不是他记性不好,而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离奇。 他当时已经震惊到了极点,条件反射地伸手就去拽周兴。 当他的手碰到周兴身体的时候,卫生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孩童的哭泣声,那声音飘忽不定,仿佛正从每一个角落传出,呜呜咽咽,细弱而且凄惨。 然后正在向外涌出的血水开始往回收,速度越来越快,而叶航只用力一拽,便将周兴的头从马桶里拉了出来。 被拽出来的周兴满头满脸的血水,做了急救后浑身绵软人事不省,而地上的血迹却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的往回倒流至马桶和浴缸中,等救援的同事赶来时,叶航发现整个屋子已没有一丝血色。 甚至连叶航和周兴身上刚刚还在顺着衣服往下滴的鲜血,都已变成了清水。 几分钟以前那不可思议的一切,仿佛不过是叶航的一个错觉。 而周兴从那天起便没有再醒来过,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呼吸平稳,肺部没有任何呛水溺水的痕迹,身体的各项机能检查下来都很正常。 只是他突然开始消瘦,就像身体里的养分慢慢消失了似的,无论医生怎么给他打营养针都无法阻止他身体急速地衰败下去,才几天功夫,他的皮肤就变得枯黄发皱,原本健康阳光的脸黑中带青,脸颊处已深深凹陷下去。 看着好友的这幅模样,查不到任何头绪的叶航第一次踢翻了办公室的椅子,当晚,曾手把手教他办案的老刑警打来电话叫他过去吃饭。 叶航的师傅姓刘,局里人称刘老千,倒不是说他会赌钱耍老千,而是指他破过的案子数量惊人,下面小辈们给的尊称而已。 饭后刘老千把叶航叫到了书房,反复地询问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后他叹着气从桌上拿起笔,刷刷刷在纸上写了一串地址后递给叶航,让他去找一个叫阿梨婆的人,说若是能找到周兴便有救,找不到的话周兴只能等死了。 那天晚上的事叶航只跟同事说了几句便没有再说了,因为根本没人相信,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一时的神经错乱看错,周兴其实不过是洗澡时睡过去所以溺水了,但那场景太过真实,甚至直到现在他都还能感觉得到当时整个脚没进血水里的那种粘稠恶心感,明明没有人却清晰可闻的呜咽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还有就是连医生都无法解释的周兴的昏迷和急速的衰败。 “这个世上有太多科学也无法解释的现象,对于未知的东西,你可以不信,但不能抹杀。”刘老千看着一脸沉思的爱徒叹息。 这一路寻人叶航耳边不时回响起师傅的这句话,他没想到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师傅会以鬼魂之说来解释周兴的事,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解释那晚的惊人场景呢? 若是真的,好友变成这样自己也有责任,如果当初不是他的赞同周兴不会那么干脆的买下那套房,而赶来的周兴父母自看到儿子的惨状后几乎崩溃,每日不是守在病床前以泪洗面就是跟在医生后面哀声恳求,看着老人家那样子叶航发誓一定要把好友救回来,只是师傅见过这个阿梨婆已是七八年前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这一趟,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可这个阿梨婆不是一般的难找,他在当地派出所里请人查了半天也没查到有这个人,民警说那个地方几年前发生过地震和泥石流,村里的人大部分都已搬离,南门村这个名字几乎快被人遗忘了,叶航开着车在村道上徘徊寻找了许久,才在路边一栋长满了青苔的砖房墙面上看到了一个破旧无比的指示牌。 村里果然大部分房屋都已荒废,只剩下几户没有搬离的村民,便是这处发生过地震,他们也不愿意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得知叶航是来找阿梨婆,围坐在村里大榕树下一边掰玉米粒一边聊天的几个村民面色都有些惊讶,半响,才有人开口, “阿梨婆死了好几年了,怎么还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