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江流没有躲开,“你曾说,让我别轻易死了。”
还不等她下刀,左江流的嘴角就缓缓流出来血。
“你......”
鹤枝蔓不敢相信,他早做好了要死的准备?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猛然狠狠一刀刺进他胸口。
我杀你之前,你怎么能自己死?
她想到她的家人,想到朴鞅,固执地让眼泪不流下来。
“我恨你,恨你害死我的家人,恨你害死朴鞅。”
左江流看着她,很寻常地看她。今日她又是梅妆,不那么精致了,有些花了,面色也显出疲态,可她的样子,神情,目光,真实的,冷淡的,安静的……愚蠢的,直白的,暴戾的天真。
他的意识在慢慢模糊,瞳孔涣散,闻到一股淡淡的供香味道,他知道是幻觉,缓慢的幻觉。
“好。”左江流的语气也寻常极了,说完便闭起了眼睛。
一声莺啼唤起朝阳。
——
“皇上,您怎么来了?”
鹤留紧忙上前行礼,被谢少寻托住。
“私下里不必如此多礼。”
鹤留笑道:“皇上是来看我的吗?”
“当然。”
鹤留促狭,“是吗?可怎么每次您来,那双眼睛都四处看,就是不看我?是在找谁,难道我看不出?”
谢少寻脸红,假装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晨姬,皇上来了!”鹤留喊道。
“你别喊。”
“皇上,您对晨姬的情谊,我还看不出?”
谢少寻叹道:“她受了那么多苦,我只想好好守着她罢了,顺其自然。我想她也不会愿再进宫里,想起伤心事。”
私底下来鹤府,谢少寻从不自称朕。
鹤留点头,“皇上仁善。”
鹤晨姬快步走出来,见到了谢少寻简单行了个礼,三个人闲聊一会儿,谢少寻总是被公务压着,在这里也算轻松不少。
“枝蔓还不打算回来吗?”他问道。
鹤留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我这妹妹长大了,实在管不住了。”
自从鹤枝蔓说去棉石镇学琴,就没有再回来过,只寄过书信,会告知鹤留自己人在哪里,勿念。
鹤晨姬道:“她去了一些地方,见这大千世界,我想她是快乐的,想在外面,就在外面好了,被束缚在一个地方,也不自在。”
谢少寻道:“有崇深陪着她,也稍减些担忧。”
刘崇深自从说去棉石镇看看鹤枝蔓,便也没再回来,只来了信请辞,要陪鹤枝蔓在外好好散心。
鹤留道:“当初和他定的婚约,真是定对了,这世间像他这样全心全意,连功名利禄都不要的男人实在少。”
鹤枝蔓的信上写了朴鞅意外去世,鹤留本还担心她身边没个男子,一个人在外受欺负,没想到刘崇深就这样陪在了她身边。虽然也曾回信叫她回家,总归是在哥哥身边才安心,可她不愿。
他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固执一根筋,只能由着她,愿她自在就好。
谢少寻在这里吃了饭便又匆匆回宫,看着他离开,鹤留忍不住问鹤晨姬。
“皇上对你有情,他来这儿总是为了看你,妹妹,你对皇上是怎么想的?”
鹤晨姬还记得第一次见他,他被追杀,是自己救下他,照顾他,却不知道他对自己有情。是后来苍九鉴死了,天下又安宁了,和谢少寻相处时才感受到。
谢少寻是好人,但皇宫却不是好地方。
“顺其自然吧。”
她又笑道:“哥哥,我看你该给我找个嫂子了,别总操心我,哥哥不成家,我急什么?”
鹤留一愣,无奈道:“情之一字只是说说简单。”
——
今日下了小雨。
此处四季如春,鲜花锦簇,美不胜收。
墓碑前,鹤枝蔓举着伞站着,良久,蹲下身子在墓碑周围挖了小坑,撒下朴鞅送给她的花种。
朴鞅喜欢这些花,本想种在他们院子里,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所以鹤枝蔓把它种在他的墓碑前。
花在这,就当她在这,不要太孤单。
边埋,边忍不住眼泪,伞遮不住,雨打在她身上,她都不理。
弄好了之后,又站了好久,她才终于转身,不远处,刘崇深撑着伞等她。
我要走了,朴鞅,我还会来看你的。
世事无常,我不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事,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我想不到,只走,路太长,我可以看很久。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