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一块大石头堵在她心里。
醉意朦胧,但她没忘记自己是在这个男人怀里。
她回过神,手背抵着额头,从他身前离开,摇晃着走到露台的另一端。
“我没醉。”千懿双手托腮,出神地望着夜景,心里仿佛有锯齿拉扯着一般疼痛,怎么都抹不平。
桃花的颜色飞上她的脸颊。
“我们会赢吗?”朦胧之中她只想说这一件事,额头上渗出薄汗:“即使走到现在这一步,也未能见得前路光明。”
“为什么这么问。”
容渊倚着露台的阑干,远远的和千懿对向而立,殿里的下人们都被他遣走:“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远,输赢重要,但也没有那么重要,只要继续走下去就是了。”
“当然重要。”
千懿喝过酒,便转过头来迎着容渊的目光,放肆地看着他。
“如果我们输了,枫宴城里就再也没有你的位置。若真是那样,枫宴城就会更糟糕!”千懿说:“我想这世上再也没有不可饶恕的罪过,没有无法跨越的苦难,没有撕心裂肺的分离,也没有背叛,灵术本无善恶,全在人性之根,可这些俱在点滴之处,我们即使是赢了,这场战争值得么。”
“你以为呢?”
她不过是想要除掉狄世炀:“卷入这纷争之后才看得清楚,并不是怀疑,我自小便知晓任何地方都会有明争暗斗,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高低之分,可真当自己身处迷局又是另一回事。”
“可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太平之乐,对人与神俱是如此。”他说。
“所以没有比这更值得的事,既然都要战斗,至少你和我还能赢下一城。”
千懿的酒杯就放在他跟前,桂花香味幽幽地飘上来。
千懿这么说着,声音大了些,却在笑:“我在哪儿都是家,却又不是,理应无惧才是。”
容渊看着千懿,她的眼睛在月色之下尤其明媚,清澈见底,脸庞小巧而精致,她一笑,那种少女的柔情就从气息间飞舞而来。
但他从始至终都听不见她心里的声音,看不透她的不食人间烟火,还有不动声色的机敏伶俐。
“你过来。”容渊说:“别站在那儿。”
她扶着阑干朝他走来。
看见他放在身前的,她的酒杯,二话不说拿起来晃了晃,还有整整半杯,她举到唇边,没放肆,转过身朝着露台之外,几口就喝了个干净。
容渊看着千懿一口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完。
眼前少女如春,转身便是荒野孤魂——他总觉得她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碧蓝的海水褪去之后便是白骨累累,孤儿,极聪颖,甚至有时过于冰冷,毫不妥协,还有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高贵。
他困惑,却在不自觉地靠近。
“谢谢你救我,容渊王子,所有的,都谢谢你。”千懿将杯子回原处。
“我该走了。”她说:“今日打扰太久了,王子。”
说着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救你,就算是再危险,我也会去救你。”他说,顿了顿。
千懿怔住。
“所以才谢谢王子,我无以为报。”
“可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容渊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她想要向后退,却没有一点力气。脑袋里也是混乱一片,自己明明是用他来打败容靖的……她深深呼吸,冰凉的空气虽撞碎喉咙中的酒气。
“王子。”
“叫我容渊。”
“容渊。”话刚出口,她自己脸都红。
她的睫毛被他温热的呼吸吹着,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人沉迷,更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人不知所措。
华渊长风辽阔,星如幻梦,春日的夜露氤氲在皮肤之间,朦胧的热。
“我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个不一样的人,和容靖和枫宴神宫中的人都不同,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或者说,我们可能是一样的人。”
千懿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语无伦次。
她摇摇头,仰起脸看着他:“我想帮你。”
他眼角有淡淡的光。
可她却迷惑着,因为她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什么细碎情意。
她要他全部的心。
“你想帮我?”
“是。”
“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