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白瓷砖一路滑下来,起初很慢,撞着另外一个之后速度一下变快,顷刻在墙面上留下一道水痕。
浴室的蒸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傅娇娇泡在半温不凉的水里打了个寒颤,这才轻抬眼皮醒了过来。
右手手背上有一大片淤青,是她打人的时候用力过猛造成的。
果然剧烈运动之后睡得格外香,再加上时差没完全倒过来,泡个澡也能眯着。
从浴缸里出来,随意裹了条浴巾在身上,她抬手在镜子上抹出巴掌大一块地儿,然后把湿漉漉的头发梳好。
这是年鹤霄为她安排的公寓,申城衡山路的一处寓所,这块地儿以前是租界,所以房子里外都是欧式风格,年四爷风雅得很,让人按照从前的布局把房子修缮好,一应的家具摆设全都是旧时模样。
恍惚让人觉得好像还在英国,尤其是看见那铜质的水龙头,一个出热水一个出冷水,傅娇娇就想骂脏话。
年鹤霄说这儿从没人来过,叫她安心住着,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要是养只金丝雀也罢了,偏偏就这样空着,她前几天来的时候屋子里四处盖着白布,窗台上也落了厚厚的灰,有几处地方连塑料膜还附在上面,拆都没拆过。
好在有得力的佣人帮着打扫,收拾了两天,总算能住了。
打开狭长的窗子,屋外的冷风吹进来,申城也落雨了。
人愈发得清醒,她肚子有点饿了,想煮一碗热腾腾的番茄面来吃,酸酸的,开胃。最好上面再撒些绿油油的葱花,余味里有一丝丝的辣
这么想着推开门回到客厅,正撞上年鹤霄,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男人依旧是一身呢子大衣,显然刚进来没多久,金丝眼镜上的雾气还没散,年鹤霄一边擦着一边回头看见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极无奈的表情。
傅娇娇也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会来”
说完就后悔。
因为她看见站在年鹤霄身边的女人肩膀耸动,明显是哭了,只不过碍于面子,咬着嘴唇儿没出声。
尴尬一笑,傅娇娇转头进了自己的卧室,门关上的一瞬间,外面的哭声就响了起来。
她背靠着门,好奇心勾得耳朵都竖起来,仔细听着。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她自问不是什么君子,听一下又怎么了。
何况年鹤霄的风流韵事又何止这一件,她实在想知道这位大晚上把他堵在门口的妹子是谁。
“四四哥。”
哽咽地换了一声,傅娇娇觉得如果她是年鹤霄,被人这样叫一声心都要碎了,客厅里的人抽抽嗒嗒,无限委屈,千言万语都化在这一声“四哥”里。
没有叫四爷,或是四少爷,那大概不是外面的人。
该是与他很亲近。
傅娇娇做着判断,注意力依旧在外面。
“你在锦城那边捧着女明星,申城这儿还藏着一个,四哥,你有女人我不在乎,别说一南一北,就是东南西北都没关系,可连这儿你都叫人住了,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女人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傅娇娇不明白这地方有什么特殊,是对方也想在这儿住么?
难不成年四爷在外面养着的,住的地方都是根据受宠程度安排的?
外面没了声响,傅娇娇仔细听着,窸窸窣窣的,是脱衣服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就算是救命恩人吧,也不能这么不把她当外人,还是说两人这两次见面都过于“坦诚”了,以至于年鹤霄误会了她的接受程度?
“你这又是何苦。”
男人的声音终于传来,因为看不见他的表情,傅娇娇不知道他此刻到底是无奈多几分,还是不耐多几分。
一般世家公子遇上这种难缠的姑娘,都是后者多些。
一时又觉得这女人拎不清,跟个浪子动什么真情。
可要真是和外面的一样,年鹤霄自然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干嘛非要拒之门外,惹佳人伤心呢。
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因着是自己人所以不能碰?
莫不是哪个兄弟的太太?
傅娇娇瞧着她长得不错,眉目温婉,像是豪门喜欢的样子,而且人家自己不是都说了么,不在乎。
只要能跟着他,什么都不在乎。
那便是年鹤霄在乎。
忍不住笑出来,怕外面人听到,傅娇娇收敛许多。
要是放在以前,她确实没空搭理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可现在死里逃生,心境倒是和以前大不相同。
偷得浮生半日闲,听听别人家的糟心事儿,也能宽慰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