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都走远了,你还不快追?”飞燕眼波流转,语气娇嗔。 公孙策无奈地叹气,拉着这坏丫头进了馆子深处,选了个角落坐下。 “担心么?”飞燕又问。 公孙策犹豫了瞬间,老老实实回答:“有些!” 飞燕戳了戳他的额角,娇笑道:“瞧你那憨头憨脑的样子?哄哄我都不会?” “那我不……”公孙策微窘,才说了个不字,就被飞燕捂了嘴。 飞燕嘻嘻一笑,已然跳过这茬,连声唤着掌柜,“掌柜的,来一盏二陈汤,一盏乌梅汤,一盏桂花汤,桂花汤要再甜个些许,不甜我可不付钱哦!” 飞燕是这茶汤铺的常客,掌柜自然熟悉飞燕的性子,明白这话当不得真,一边应和着一边去盛汤。 未等茶汤端上,飞燕又出了小馆,唤了一声,夷歌从暗处闪出,飞燕指了指一个方向,安顿几句,夷歌便追着陆湘湘而去了。 看着公孙策安心的表情,飞燕莞尔,“别说你了,我也担心,尤其是身边还有那么个不省心的丫头。” “你不生气?” “我自然不气,今日再见陆姑娘,更发觉她是个内心纯良之人,她既对你无心,我又为何要气?为那个丫头吗?如果遇到个阿猫阿狗我就要生气,那我得少活多少年啊?” 正说着,掌柜的端来几碗茶汤,“茶汤来了,小心烫着,二陈汤是给这位大人的吧?大人,趁热喝,二陈汤醒酒,喝了胃里舒坦。” 得知飞燕不仅没有真的气恼,还记挂着他昨晚喝了许多酒胃口不开,公孙策心中一阵温暖,如释重负,看着飞燕傻傻的笑,直把飞燕看得有些毛,干脆跳起身拿了一旁的汤匙,舀了一勺二陈汤,也不管烫与不烫就往他嘴里送,他狼狈喝下,又烫又呛,瞬时红了脸咳了起来,飞燕又转而心疼起来,赶忙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见他似乎没有大碍,又开始嘲笑他弱不禁风,他再次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他们仿佛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又欢快起来。 飞燕带着卡伊姆在早市的摊铺中穿梭,公孙策好脾气地跟在他二人身后,大宋的早市佳肴美馔应有尽有,香飘十里,几人吃了鸡丝面,尝了酥琼叶,又品了梅花饼。 飞燕霸道,不允许自己的口腹之欲得不到满足,只要想尝想品的,统统买来,可终归是眼大肚子小,她与卡伊姆皆是浅尝辄止,最后却是喂得公孙策肚子溜圆。 三人又选了个小摊坐下,飞燕与卡伊姆一人捧着一碗五苓大顺散慢悠悠地吸溜,公孙策在一旁打着饱嗝给卡伊姆讲着大宋的风土人情,边讲还不忘留意着飞燕的一颦一笑,飞燕笑容粲然,他怎么看怎么开心,怎么看怎么欢喜,怎么都看不够。 在他心中,惟她最好,她是那么鲜活,那么真实,那么磊落,她的不讲理是可爱,她的小性子是可爱,她的口无遮拦也是可爱,她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可爱,她……怎么就那么好。 卡伊姆望着二人对视时眼中的光彩,终于笑了,露出了羡艳之色。 公务在身,早市逛完就得离去参加朝视,大殿之上,皇上再次对公孙策的才华和能力赞不绝口,顺便对公孙策晋升之事探了探几位重臣的口风,庞太师不抬眼、八贤王笑眯眯、三廉王那老狐狸干脆打着哈哈不表态。 看样子,似乎没谁想要阻拦,一切顺利。 …… 在怀远驿一间被围得密不透风的厢房前,公孙策踱步许久,终于命看守的侍卫开了门。 怀远驿每间厢房的修建和装饰皆是华丽非常,四方馆的每个馆驿都按接待来使的不同而修建风格不同,怀远驿接待波斯、大食等国,因而屋内装饰以胡风为主,色彩明丽浓艳。屋内的桌上摆着净手的汤瓶,墙上挂着壁毯和画像,在房内一角,还铺着一块厚实鲜艳的羊毛毡毯,作为礼拜之用。 公孙策站在门口望向屋内,他预想的场景并未出现,萧肃陌不悲不怒,跪在屋角的毡毯上,双手抬起,捧在脸前,像极了一副认真读书的样子,可仔细看起来却是闭着眼,萧肃陌的神情极其虔诚,嘴里不停的念着他听不懂的话,哪怕听见屋内有人来了,他也没睁眼没停嘴,似是对除了礼拜外的事都漠不关心。 见他是这样的一个陌生姿势,公孙策心中微微一动,很快又想明白了,教派不同,怕是礼拜也是姿势各异,故而所念经文也与昨日那侍女和飞燕念得没有半点相同。 思索间,萧肃陌已结束睁开眼,见来人是公孙策,脸上突然涌起了愤怒,猛地站起身,又想破口大骂,可不过须臾,就消了怒火,他眼神冷了冷,轻轻哼了一声,选了把椅子坐下,闭了眼不作声。 公孙策坐上另一把椅子,也是低头无话。 不知沉默多久,公孙策没话找话:“萧大人也做|礼拜?” 萧肃陌没睁眼,再哼一声,不可置否。 又是无止尽的沉默。 终于,萧肃陌睁了眼,“笑话也看够了,大人还要耀武扬威多久?” “你知道我来此不是这个意思。” “又有何区别?” 公孙策苦笑,自己做了这种事还前来相见,任谁都会觉得这是在耀武扬威吧,他索性起身,“我走了。” 没人回应。 走至门口又言,“见谅。” 一句阴冷的话语回来,“世上虽不乏傻子,却也不乏聪明人,真傻还是装傻,谁又知道?” 闻言,公孙策脸色煞白,仓皇离去。 那些欣然接受这个结果并对他大加赞扬的人中,谁是真傻,谁又是装傻?在这案子中,萧肃陌是他的棋子,他又是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