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仙府　　她问的正是寒彦要与她说的。　　两万年前三族混战，清源大陆天塌地陷，大陆边缘分裂出诸多小型大陆，称之为“洲”。此处就是其中之一，名为“沧宁”。　　与清源大陆分离之后，沧宁洲上的灵气日益稀薄，拥有灵根的人越来越稀少，大多数已经沦为寻常凡人，像这柳叶村里的人一样过着生老病死的普通日子。　　“那要怎么离开？”沈缃拧眉，既然重获新生当然要设法报仇，倘若被困在沧宁洲上还有什么意义？　　寒彦心说你问我我问谁，不过为了维持高深莫测的形象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此地既然是从清源大陆分离出来，必然与其有所联系，待你日后修为进展大可自去寻找。不过，那老婆子不是寻常凡人，她身上有灵气波动，修为在练气二层，你最好想办法套套她的话。】　　沈缃本就对王婆婆有所怀疑，在接收的记忆中，王婆婆对陆未晞非常好，但就是好得太过了才让她觉得奇怪。　　陆未晞长到这么大，几乎从没有出过这间四角小院，更别提认识什么朋友长辈。　　王婆婆姓王，陆未晞姓陆，“未晞”这个名字也不像乡野之地的凡人取出来的。　　王婆婆口中喊她“小姐”，亲昵之余透着恭敬，平日里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做，又教她读书识字弹琴画画……这哪里像是个普通老婆婆？　　“小姐，该吃饭了，公鸡怎么跑到屋里来了？”王婆婆一进屋就看到地上的花公鸡，想把它撵出去却被沈缃拦住。王婆婆疑惑，“小姐你不是最讨厌这公鸡的吗？”　　她一说沈缃才想起来，前几天陆未晞在院子里玩，猛不丁被这只花公鸡啄了屁股，吓得直哭，从那以后连院子里也少去了。王婆婆嫌弃它伤了小姐，“杀鸡之心”并不是今天才有的。　　“它今天挺乖的，就不讨厌了。”沈缃硬着头皮编了个借口。　　好在陆未晞本来就是个软乎性子，话不多人也听话，王婆婆倒是没起疑。花公鸡因此暂时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对着沈缃眨眨小米眼溜了出去。　　王婆婆从不与陆未晞同桌吃饭，陆未晞吃的时候她站在一旁，等陆未晞吃完才将剩下的饭菜吃了。陆未晞被她养得天真单纯不知世事，竟然从来不觉得奇怪。　　饭后沈缃试图旁敲侧击地打听下陆未晞的身世，怕被看出端倪不敢问得太直白。　　王婆婆表面上和蔼可亲，有问必答且非常耐心，可实际上，陆未晞的爹娘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在这……这些问题她一个都没回答。　　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沈缃心底叹口气。　　入夜之后的柳叶村很安静，皎洁的月光洒下，照得院子里一片银白。草丛间时不时响起虫鸣声，衬得夜色更加宁谧。　　重生后的第一个夜晚，沈缃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刚挨着枕头意识便模糊了过去。　　“哗——”　　被冰冷的凉水泼了一身，沈缃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把椅子上，白日里对她和颜悦色恭敬疼爱的王婆婆手里拿着木盆，正冷冰冰地看着她，眼底全是恨意和杀意。　　“说，你倒是什么人？”　　指甲猛地刺入掌心，痛感刺激神经让自己保持清醒。沈缃挣挣绳索，“婆婆，你怎么了？”　　王婆婆依旧冰冷地看着她，眼底毫无温度，仿佛已经笃定她不是陆未晞。　　夜色依旧宁静，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得沈缃心头一片寒霜。　　“我是陆未晞，婆婆，你不认识我了吗？”　　王婆婆一步一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沈缃心上。她不知道王婆婆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承认，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王婆婆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视线与她平齐。　　她伸出手抚上沈缃的脸颊，掌心粗糙的纹路摩挲的肌肤微疼。布满皱纹的脸上遍布狰狞的恶意，逼得沈缃忍不住转开了脸。　　“你说还是不说？”她一字一顿地逼问，手缓缓下滑，紧接着一把掐住沈缃的脖子，干瘦的手背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沈缃毫无反抗之力，窒息的感觉令她眼前一阵阵发黑，难道她就要这样死了吗？　　不，不行，她还没来得及报仇！　　心底的仇恨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意志，沈缃死死地看着王婆婆，拼尽全力说道：“杀……死……她的……是……你……”　　王婆婆身子僵住，掐在颈项间的手猛然松开，瞪着沈缃，“你胡说什么！”　　“咳咳咳……咳咳……”好不容易找回呼吸，颈项和喉咙火辣辣地疼，沈缃抬头直视王婆婆，“是你杀了陆未晞，要她死的人是你。”　　看到王婆婆的反应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陆未晞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她生活环境简单，根本接触不到外面的事物，王婆婆又对她看得很紧，莫名其妙地死亡本来就很奇怪。　　寒彦说过，他之所以选择这具身体夺舍是因为其中的生魂已经成了死魂，但是身体的生机未退。任何夺舍都会结下因果，这样的夺舍并不曾杀人，能最大程度地减轻将来要承担的后果。　　在这之前能够接近陆未晞，并且杀了她的就只有王婆婆。　　因为凶手是王婆婆，所以陆未晞昏迷不醒王婆婆没有请大夫，沈缃醒过来的时候她像见了鬼一样。　　如果不是确定陆未晞死透了不可能复活，王婆婆看到她醒来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惊喜而不是震惊和怀疑。　　王婆婆眼中流露出一丝痛意和悔意，泪水滚滚而落，“没错，是我杀了她，她这么好这么乖巧，是我杀了她。”接着话锋一转变得狠厉起来，“既然她已经死了，不管你是什么东西，都不该活着！”　　话落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快准狠地刺向沈缃。　　陆未晞的身体从不曾修炼过，沈缃避无可避，眼见那把匕首逼近心脏，她拼尽全力向旁边一躲，失去知觉前只看到一只花公鸡冲了进来，继而白光一闪……　　*　　【醒醒，快醒醒！】　　沈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眼前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鸡爪子。　　见她醒过来，寒彦收回爪子敛起翅膀来回走了几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蠢！笨！让你打探个消息都能被拆穿！”　　沈缃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颈项间被掐过的地方这会儿肿胀起来更疼了。她也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为王婆婆对陆未晞太了解，连陆未晞自己不知道的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是哪儿？”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似乎是一片荒芜的旷野，天光暗淡看不清边际，放眼望去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和一只花公鸡。　　寒彦比她醒来得早，早就看过周围的环境，摇了摇鸡脖子，【不知道。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可能是掉进了异空间里。】　　“什么是异空间？”沈缃追问。　　【就是……】　　“才不是！”　　寒彦一开口，虚空里响起一道反驳的声音，听上去绵软软的，很稚嫩。　　【谁在那？】寒彦绷紧了身体盯着远处。沈缃却觉得那声音有点亲近，不像有恶意。　　下一刻身前忽然出现一只白色的物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扎进她怀里蹭了蹭欢快地说道：“主人你好，我是咩咩，我终于等到你了！”说完又继续蹭了蹭。　　沈缃下意识地伸手拦住它，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发现竟然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羊。　　浑身披着雪白柔软的毛发，头上长着一对弯弯的角，圆圆的眼睛乌溜溜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卧槽，这玩意儿哪来的？】寒彦惊叫，他的仙识扫了几圈都没发现。　　小绵羊傲娇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没理他。继续对着沈缃撒娇蹭蹭。　　“咩咩？”沈缃有点搞不清状况，“这是哪儿？你为什么喊我主人？”　　小绵羊赖在沈缃怀里找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趴好，嫩声嫩气地开始自我介绍，“这里是琼楼玉宇，咩咩睡了好久，然后主人把咩咩唤醒了……”　　【哦，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外挂啊，丫头你可走大运了！】寒彦自己就是靠着《寻仙》一路走上人生巅峰的，没人比他更明白有个超级外挂是什么体验。　　想到这里他忽然怔住，按这小羊的意思，这地方是别人遗留下来的，相当于储物器具。可是就算在仙界他也没听说过哪个储物器具是可以装活人的，也就是说，这什么玉宇很可能是个超级超级大宝贝！　　“轰隆——”　　“哎哟——”　　天空忽然一道雷降下把寒彦劈了个正着，咩咩凶巴巴地瞪他，“敢打坏主意，咩咩劈死你！”　　寒彦：……　　天知道，他只是稍微眼红了那么一点点……好吧，是很多点。　　咩咩蹭回沈缃怀里，屁股后面短短的一团小尾巴甩得欢快。　　沈缃心底却百味陈杂，盖过了得到宝物的喜悦。　　她终于明白沈家人为什么一直追着她讨要所谓的“仙府”，原来这“仙府”真的存在，而且就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