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薇没有半分避让,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瞳色泽很浅,里面仿佛窖藏了经年的酒,一不小心就会沉醉其中。 越薇唇角一勾,伸手捏上了归璨的下巴,正好阻止了他越靠越近的唇。 越薇从十四岁开始,就不断有男人自荐枕席。以前的她一心忙于政事,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临死前后悔了,也不过是遗憾没有娶主君。 归璨笑着松开了禁锢着她双肩的手。 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近了住处,越薇才发现,归璨的屋子就在她的隔壁。 越薇躺在卧榻上,睁着眼对着房梁发呆,脑海中全是夜幕下的山道,望不到底的一层层石阶。 直至凌晨时她才微微有了点困意,然而刚睡着,她就被人推醒了。 “喂,快起来,出发去潮天城了!” 泷香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所有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一个,好意思么?” 每隔一段时间,绝大多数的外门弟子都被安排去潮天城采买内门需要的物品。 今日阳光正好,弟子们聚在屋前,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聊天。 杨姑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小小的玉牌,“这是出云令牌,所有人按照纸上的要求购好物品,用令牌记账。如果有自己要买的物品,不能用令牌,大家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杨姑这才看到姗姗来迟的越薇,她不耐地把牌子放进她手里,嗓门变高:“刚才我说的你都听见了?” 越薇掂了掂手中的玉牌,随意地点了下头。 杨姑点了点人数,道:“归璨呢?他怎么没来?” 其中一名弟子笑道:“杨姑您忘了?归师弟身体不舒服,昨儿个就跟您告过假了。” “哦,最近事情有点多。”杨姑想起来是有这回事,“出发吧。” 她摊开手掌,掌心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白玉船,她把小白玉船往天上一抛,船身变大成可容纳千人的巨船,缓缓地从云中降落。 “哇!好美啊!这是什么?”一名弟子发出夸张的惊叹之声。 越薇看了那人一眼,认出这人是白鹿仙院的、以八十多岁高龄通过剑心石测验的穆大叔。 穆大叔尴尬地对周围注视他的人笑了笑。 这群人里,只有越薇和穆大叔是之前没参加过采买活动的新人。 杨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她并没有跟他介绍这法宝的兴趣。 周围也没有人好心告诉他。 众人陆续登上白玉船,船缓缓发动,在云间穿梭,穆大叔站在栏杆处往下望,口中赞叹声不绝。 越薇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心里想,乘灵舟比乘飞剑要舒服多了。 以后若有机会,她也要弄条属于自己的灵舟。 过了一会儿,越薇的倦意袭来,就那么坐着打起了盹儿。 “前方就是潮天城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越薇立刻恢复清醒,看向前方。 前方的天是暗青色,密布着层层叠叠的云,有种雷雨来临的势头。 灵舟在潮天城门口停下,杨姑领着众人下了灵舟。 杨姑给每个人发了一袋子通币,道:“这是你们在城内住客栈所用的花销,以十日为期,所有人务必在十日后的戌时在此城门处集合。” “是。” 弟子们进城后各自散去。 城里的一切都是青色的,房屋、街道,甚至还有不少青面獠牙的“人”。 泷香交给越薇的单子上写着的分别是金绒天花、佛魔水莲和溺海蚌珠。 越薇走进了一家药材行,这家药材行规模很小,行里只有一个伙计趴在柜台前打瞌睡。 她的手指在柜台上叩了叩,那伙计睁开迷蒙的眼,有气无力地问:“客官,想买点什么?” “你这里有没有金绒天花和佛魔水莲?” 这两样看起来是药草,所以越薇选择来药材行问询。 伙计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点精神,“姑娘,你说的这两样都是极其珍稀的灵植,我们这小店怎么可能有。” “那什么地方有卖?” 伙计走到门口往西南方向指了指,“戌时开启的碧海夜市,姑娘去那瞧瞧吧。” 越薇看了看日头,时辰尚早,问:“请问你听说过有朝道君么?” 越薇打算先去把笛子还给他,跟他把事情讲明。 伙计笑道:“在江洲,谁人不知有朝家?” 越薇打开方才杨姑给的钱袋,从里面抓了一小把通币给了伙计,“听说有朝道君在潮天城,你知不知道他在何处?” 伙计收了钱更是热心,“知道知道,他就住在城内的一家客栈,我带你去。” “那你的店……” “不打紧,我东家这店生意不好,走开一会没有关系。” 越薇一直绷着的脸微微露了点笑意,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穿过几条街道,伙计指着前面道:“就在这,我走了啊。” 越薇对他点了下头,“谢谢。” 她看了一眼客栈的牌匾,大步走了进去。 她刚一踏进去,客栈的门就自发地关上了。 偌大的客栈,除了她自己,越薇竟看不到一个人。 她转身去推门,怎么也推不开。 越薇高声道:“有朝道君可在?” 无人应答。 一条白色的光缠绕上越薇的身体,眼前景象飞速变化,她瞬间置身于一片水域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了。强大的水压压得她胸闷难忍,鼻腔中也吸入大量的水…… 有朝流光通过水镜注视着越薇的情况。 他的手下道:“流光君,蓝小姐是凡人,别说是溺海,就是普通的水她也待不了多久啊……” 有朝流光紧紧地盯着水镜,道:“再等等。” 越薇渐渐失去了意识,身体不断地往下坠落。 有朝流光眉头微蹙,“看来是我猜错了,去救她吧。” 这时,水镜发出了刺目的金光,有朝流光定睛一看,原来金光是越薇的身上发出的。 这团金光包裹裹着越薇的身体,阻拦着溺海中的腐气对她的侵蚀。 “流光君,这是……” “是先天皇气。”有朝流光道,“她是皇族中人……小千界早就没有了皇室,她是从另一个位面来的。” “所以她不是蓝小姐?” “她是与不是并不重要,我们有朝家不需要废物。有朝蓝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维系有朝氏与邙山那位的关系。”有朝流光道,“自她出现在出云剑宗,瑶山便两次降下灵雨,我不认为这是巧合。荀青说她误吞了云蛟的妖丹,我从听说,什么人直接吞服云蛟的妖丹还能安然无恙的。” 荀青与他私交甚笃,很多事情都不会瞒着他。 “那流光君怀疑她是龙族……” 有朝流光轻哼了一声,“对了,邙山那位何时能到?” “明日。” “你去把她带出来,好生照料,务必明天把她送到那位跟前。” “万一他不领您的情呢……” 有朝流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有朝家和邙山的联系不能断。他进阶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本君送他这么一个绝佳炉鼎,他啊,怕是感激都来不及。” “属下这就去办。”手下刚要退去,有朝流光叫住了他,“你千万记住缜密行事,这些日子城内出云剑宗的弟子很多,此事不能让荀道君知晓。” “是。” 吩咐完这些事,有朝流光的心绪变得很乱,他坐下来倒了杯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其实就算他的手下行事再密不透风,事成后,荀青还是能猜到此事是他所为。 他多叮咛一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心安片刻。 待荀青找上门来,他能对他撒出谎来么? 有朝流光唇边的笑意微微发苦,他捏紧了茶杯的边沿,有些事情,他却不得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