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子到县里，再到市里，经过7个小时的奔波，楚泪卿和娟子终于到达省里的火车站。在这里，她们将踏上开往广省的列车，跨越大半个国家，去远方谋生计。　　　　然而娟子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唤道：“二丫，不是，那个，泪卿……”出门在外，感觉还是喊名字好些，“你买车票了没？”　　　　娟子自己的车票是早就买好了的，带楚泪卿出来的时候，她根本没想过这丫头有没有票的问题。　　　　“没有。”楚泪卿回答，“表姐，一会儿我用你车票买张站台票，上了火车再补票就行了。”楚泪卿表示自己早就想好了解决方案。　　　　听到楚泪卿这么说，娟子也就放心了，站台票她是听过的，专门为了送行的亲友准备的。　　　　这年头出远门的人行李都多，他们可以帮着搬行李什么的。拿着站台票可以跟着上火车，只要在开车之前下来就行。当然，像楚泪卿这种情况，就不用下车啦，火车开动后补个票就行了。　　　　不过说到补票，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二丫，你有钱买票不？”娟子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了，情急之下又叫了楚泪卿的小名。　　楚泪卿点头道：“表姐放心吧，我有钱的。”　　　　“老楚家居然会给你钱！”娟子很震惊，就老楚家那种德行，居然还会给不受宠的闺女准备钱财，怎么可能呢？　　　　　　楚泪卿摇头苦笑：“哪儿啊，他们一分没给，都是我想办法弄来的。”楚泪卿没细说，胡乱搪塞了过去。　　　　其实这钱是班主任李老师给的，整整一百块，顶得上一个多月的工资。李老师还特意叮嘱她说不能告诉旁人，毕竟这钱是她的私房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娟子在外地打拼久了，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见楚泪卿不打算多说，她也就没细问，谁还没个不能说的秘密啥的，只是感叹了一下楚泪卿好厉害。　　　　三个小时后，火车进站，楚泪卿拿着新鲜出炉的站台票上了车。　　　　九十年代初，火车还没提速，开得慢悠悠的。楚泪卿也没急着去补票，帮娟子把行李放好之后，坐在带着的小马扎上，不紧不慢地观察四周。　　　　火车刚开没多久，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吆喝着放行李的，谁踩着谁的脚，谁又撞了谁一下，吵得不行。　　　　楚泪卿目光定在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身上，她的孩子，要是还活着，也该是这个模样。　　　　看的时间长了，楚泪卿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个孩子，太安静了，四周这么吵都没有醒过来，在一个中年女人的怀里睡的正香。女人和孩子长得不像，穿着也有很大差异。旁边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守着，见楚泪卿看的久了，目露不善地瞪着她。　　　　楚泪卿上前搭话：“大哥别误会，您这眼神我真受不住。我啊，看您孩子长得挺好的，想起我弟弟了，我弟弟才四岁，跟您这孩子似的，特别可爱。我就在想啊，等我打工回来，这么也得一年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楚泪卿叹了口气，表情低落，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继续问：“对了大哥，您这孩子几岁了啊？”　　　　男人没搭理她，倒是旁边抱孩子的女人说话了。　　　　“小妹妹甭理他，这人就是不会说话。”女人说着瞪了男人一眼，又转头看向楚泪卿，“小妹妹想说话可以跟我说的。”　　　　楚泪卿推辞：“还是别了，大姐抱着孩子也挺累的。再说，我看着孩子好像是有点儿不舒服，还是让他多睡会儿吧。”　　　　“别提了，这孩子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一直哭，好不容易睡着了，现在还烧着呢。”女人说完给孩子换了个姿势，活动了一下自己发酸的身子。不经意露出了孩子的胳膊，立马又盖回去了。　　　　“诶呦，这样啊。那我就先回去了，孩子要紧，可不能吵着他睡觉。”楚泪卿说完直接离开了，晃悠到娟子边上，“表姐，我去上厕所，你去不？”　　　　然而娟子并不想去：“我就不去了，我还得看着行李呢，你自个儿去吧。”　　　　“诶呀，去呗，行李里头又没什么值钱东西。我第一次出远门，不认识路，万一回来找不着你怎么办。”楚泪卿死缠烂打，她不确定那对男女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但为了以防万一，得把娟子一起带走。　　　　娟子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没好气地对着楚泪卿：“走吧，跟你去还不行。诶，不行，先等会儿，我把钱都带身上，行李丢了没事儿，钱可千万不能丢了。”　　　　两人相携离开这节车厢。　　　　上完厕所出来，两人准备去补票，结果票还没补，楚泪卿直接告诉工作人员，车上可能有人贩子，拐卖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娟子实力懵逼，泪卿上车后一直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自己怎么没看见人贩子？她怕不是说笑的吧，这种玩笑怎么能开呢，还好也没人信。　　　　结果下一秒，娟子被打脸了。工作人员抓着楚泪卿的胳膊，神色激动地问她人贩子在哪。敢情这车上真有人贩子不成？　　　　没错，这车上还真可能有人贩子。　　　　列车方面得到消息，京市那边有孩子被拐卖了，四岁，男孩，家里有权有势的。四小时前，人贩子带着孩子上了火车。　　　　至于具体是哪一趟火车，警方也不清楚，因此，同时段从京市发出的列车都被严密监控起来，每辆车上安排了至少五名警*察，势必要找到被拐的孩子。　　　　那孩子如果在这辆车上被发现，自己可以得到奖励的啊。工作人员激动了，忙叫了警*察过来，询问具体情况。　　　　楚泪卿提供了不少信息。孩子不正常的沉睡，三人全然不在一个经济层次的衣着，以及孩子胳膊上露出的掐痕。此外，楚泪卿还详细描述了那对男女的相貌，甚至跟工作人员要来纸笔，画出了两人的头像。　　　　情况听起来确实不正常，几名警*察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年长的那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交给楚泪卿确认。　　　　楚泪卿一看，立马确定这就是那个女人抱在怀里的孩子。交代娟子带警*察过去后，楚泪卿开始办理补票手续，娟子找过来的时候，手续还没办完。她告诉楚泪卿，警*方已经把人贩子监视起来了，也已经联系了地面，下一站停车后实施抓捕。　　　　楚泪卿放下了心来。她救了那个孩子一命，也不过是求个心安，这事情后续的发展，就与她无关了。　　　　娟子这次过来，是提着行李的，她短时间内没有和人贩子同处一间车厢的心理素质。　　　　“楚小姐，您的补票手续已经办好了，目的地S市，祝您路途愉快。”因着楚泪卿发现了人贩子，工作人员对她的态度相当不错。　　　　娟子：“S市？泪卿，你不和我去广省了？”　　　　娟子惊讶，楚泪卿一个虚岁才十五的小姑娘，怎么就敢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生活，和自己在一起好歹还能有个照应。　　　　“恩，我打算去S市。”楚泪卿点头，“表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一起在S市下车。”她对娟子还是很有好感的，上辈子，这个人对她一直都不错。　　　　当初在广省，楚泪卿一开始没找到工作，全靠娟子养活。那么困难的情况下，娟子愣是没有让她和自己一样卖笑，而是帮楚泪卿找了一份在小吃店打杂的活计。　　　　娟子总说，自己已经脏了，不能让楚泪卿和她一样，楚泪卿必须是干净的。娟子一直护着她，直到三年后，被客户的妻子找上门来，乱棍打死。楚泪卿得到消息的时候，娟子的身体已经凉透的，血淋淋的，独自一个人躺在出租屋里。　　　　客户妻子的娘家算是广省的地头蛇，楚泪卿申诉无门，安葬了娟子后，代替她给娟子家寄钱。依旧是娟子在世时的频率和数额，偶尔模仿娟子的字迹给她家写信。直到楚泪卿去世，老家都没人知道，娟子早已经不在了。　　　　娟子去世满一周年那天，楚泪卿心中烦闷，破天荒地喝了酒。倒也没醉，就是浑身使不上力气。回去出租屋的路上，撞见一个同样喝多了的男人。　　　　无人的小巷，醉酒的男人，曼妙的少女，一切都发生的理所应当。楚泪卿在这个晚上，被迫失去了她的处*女身。　　　　后来的楚泪卿偶尔会想，如果当初她和娟子不在广省，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也因此，她提出了希望娟子也在S市下车的建议。　　　　娟子没有同意，她给出的理由是不想重新奋斗一遍，在广省的纺织厂里工作挺好的。　　　　结果楚泪卿直接点破了关于纺织厂的谎言。　　　　楚泪卿：“表姐，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工作。听我一句，换个城市，过去的事情没人知道，重新开始。我们两个一起，好么？”　　　　娟子懵了。　　　　她知道。　　她怎么可以知道呢？　　也对，她那么聪明。　　她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会的，她还要带我一起去S 市。　　对，她没有看不起我。　　没有。　　没有。　　　　　　楚泪卿没有再多说，静静等着娟子做决定。然而娟子还是拒绝了。　　　　依着娟子的说法，她这一行，进来容易出去难，一日为女支，终身为女支，回不去的。只能啊，一条路走到黑，再也不回头。哪有什么回头是岸，岸离她太远了，回不了头的。楚泪卿沉默，她感到悲哀，不知道是为了娟子还是为了旁的什么。倒是娟子在旁边安慰她。　　　　“你去S市也好。不管做什么，千万别做我这一行就行了。甭担心我，表姐过得挺好的。这样，我给你留个地址，你安顿下来了给我写信啊。我一定会回信的。”娟子说着还扯了张纸条，留了地址上去。　　　　楚泪卿接过来一看，还好，地址是真的，表姐并没有因为自己捅破她的职业疏远自己，真的是太好了。　　　　……　　　　一路奔波，S市到了。